张居正在万历朝是一个禁忌,皇帝恨他并不是一个秘密。
张居正万历十年病卒,赠上柱国,谥文忠,在过世前十天,万历帝加封为“太师”,为有明一代唯一一位在生前受封此职之人。
然而九个月后,万历十一年三月,神宗下诏取消张居正“上柱国、太师”的封号,接着又下诏剥夺“文忠”的谥号。这还不够,一年以后,万历十二年四月,神宗下诏查抄张居正的家产,将他的儿子发配充军,还差点被开棺戮尸,完美的展示了,什么叫生前人上人,死后鬼下鬼。
万历这种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是他长久处于张居正约束下的发泄,这个张居正对万历,严格到苛刻的地步,自己都穷奢极欲,让万历痛恨不己。
同样也是自己开始亲政的基础,推倒张居正,也就树立了皇帝自己的权威;万历的贪财好利,也推动了清算的进程;同时张居正改革中触动了不少权贵的利益,因而死后招致了顽固守旧派的竭力反击。
在国朝早期,文官夺情特别是阁臣夺情的情况还是比较常见的,如永乐年间的杨荣、宣德的杨溥,都被夺情,未能终丧。
但经过嘉靖朝大礼议事件,整个社会都形成了重孝守孝的氛围。因此,张居正要夺情,反对者不是政敌,也不是所谓的改革受害者,而是整个文官集团和社会舆论。
张居正将那些反对自己夺情者比作是“欺君”“悖逆”“小人奸邪”,希望通过万历皇帝来震慑天下群臣,将满朝的舆论压制下去。
为了堵塞言路,禁止天下人议论自己夺情的是非,张居正还使出了一个大昏招,那就是禁毁书院,“是时士大夫竞讲学,张居正特恶之,尽改各省书院为公廨”,禁止私人办法,只允许公学,完全把自己推向了学子士大夫的另一面。
一系列手段下来,凭借着皇帝的威名和首辅的权力,表面上看张居正获得了胜利,没有人再敢议论他夺情的事情,也没有人再敢反对他。整个朝廷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张居正,即使是言官,也不敢妄议朝政。
但这胜利是暂时的,他只是使用强权和暴力压制了反抗者,却让自己成了天下公敌。等他一死,大臣、言官、读书人,这些暂时的失败者将卷土而来,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因此张居正死后,万历皇帝之所以要讨伐和清算张居正,并不只是因为张居正的霸道和个人生活作风,更重要的是,张居正夺情在倡议以孝治国的朝廷,本来就是非正义的。
在万历朝,为这张居正平反,这是不可能的,这楚党一直热心的,就是这为张居正平反,为他平反了,才能认可他的政绩,才可以继续这么干。
这个泰昌帝名义上当了一个月皇帝,亲政的日子也就十天,这个以刘一燝为首的楚党,来不及试探,就一命呜呼了。
但这个新皇则不同,新皇康熙朱由校,少年践祚,却是见识不凡,却有明君之姿,他能挡住这朝廷的压力,坚持不换楚党出身的熊廷弼,这是他们的春风来了。
几位楚党中人这一商量,决定向皇帝试探一下口风,这最好的突破口,就是米柱这天子近臣了。
米柱道:“太岳公是一个天才,生于纷繁复杂之乱世,身负绝学,他敢于改革,敢于创新,不惧风险,不怕威胁,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他独断专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里不一,是个道德并不高尚的人。”
一开始这刘一燝是听得很爽的,后面则有些挂不住了。
米柱道:“刘阁老,皇上是一个明白人,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为朝廷做事的人,而不是一个道德君子,这文章道德不错,那就去翰林院做编修嘛?何必去做管理这些浊杂行政事务呢?”
这在朝廷做官,有清流浊流之分,这在翰林院、詹事府、都察院,六科给事中等言官,就是清贵的清流,而这个负责具体的业务和事务的官员,叫浊流,朝廷是褒清抑浊,这清流升官也快。
这是相当坑爹的,也是明末政治最终走向毁灭的原因之一,干实事的被骂,不干活的升官,这也造成了这体制培养出来的官员眼高手低,说的时侯洋洋洒洒,雄辩滔滔,做的时侯两眼抹黑,不知从何而起。这东林党更是其中的代表。
但他们以清流袁应泰换浊流熊廷弼的念头被挫败了,新的天子,相当务实,不吃这一套。
刘一燝道:“这是朝廷之福了。”
米柱见这家伙始终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个爽快话,放一个实在的响屁,他说道:“刘大人!方阁老去意己定,皇上的意思是让他扫清了障碍,削去了荆棘,这才风光荣退,至于新首辅名单,皇上还是比较看好大人的,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刘一燝震惊了,说道:“皇上意属老臣,这韩阁老叶阁老的资格更高呀。”
米柱道:“皇上自有主意,这个选相以贤能为主,皇上有感萨尔浒之败,抚髀思江陵,而后知: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之相一也。”
米柱是做梦也想不到,三个月前他只是秀才一员,而三个月后,他居然可以在首相的人选之上,有发言权。
方从哲去职己成定局,新任首辅名单,他们比较看好这刘一燝,至于呼声很高的韩爌和叶向高,他们出身东林党,在朝中有庞大的人脉,登高一呼,群臣景从,他们的日子,并不好混了,这韩爌野心勃勃,叶向高则是老奸巨滑,他们都有可能成为铁腕首辅,抗衡内廷,抗衡皇上。
他们的执派理念又与皇帝不符,这是不得圣眷的原因。
不想当直辅的官员,不是好官员,刘一燝万历四十七年始迁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士。光宗即位,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偕叶向高、韩爌并命,时内阁止方从哲一人。
在内阁的四大阁臣之中,这个刘一燝在名方面都是小字辈,从资格和实力上都不如韩爌和叶向高,现在皇帝看好他,他的机会来了,楚党的机会来了,他说道:“老臣愿以皇上马首是瞻。”
米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再表态,就会令事情黄了,这个米柱,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东厂千户,连参加廷推的资格都没有,他敢来这里坐而论道,指点江山,是受皇命来试探的,他必须表态才行呀。
这个米柱与他们的执政理念,也是相同的也符合了这结盟的前提条件。
至此,双方正式结盟了。
四川忠州世袭石砫宣慰使秦良玉之麾下都司佥事秦邦屏,守备秦民屏率白杆兵三千,驰援辽阳,划归经略熊廷弼旗下指挥。
白杆兵,明朝末期四川石柱土司秦良玉为其丈夫马千乘训练的一支善于山地作战的特殊兵种。此兵种所持的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当年秦良玉就率领这支军队参与了平定播州杨应龙之乱。
白杆兵是秦良玉根据当地的地势特点而创制的武器,它用结实的白木(不需要染色)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
去年萨尔浒大败,东北告急,在此大背景下,朝廷在全国范围内征精兵援辽。秦良玉闻调,立派其兄秦邦屏与其弟秦民屏率数千精兵先行,她自己筹马集粮,保障后勤供应。为此,朝廷授秦良玉三品官服。
他们大军出川北上,在通州附近被兵部下令前往京营大营待命。
秦氏兄弟不知何意,但还是奉命行事,他们指挥白杆兵进驻大营,获得了一些补给。
白杆兵武器怪异,士兵又是土司士兵,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白杆兵中的五营得到了最好的照顾——“盔重16斤,衬以厚絮,如斗大,甲重者数十斤,利箭不能入,火枪打百步。”
五营之外其余白杆兵并非土司的嫡系,他们装备的护甲更多是具有御寒意义的棉甲和皮甲。
他们这些土司士兵在进驻京营大营之后,立即被同行们嘲笑,那里来的土兵?不过秦氏兄弟相当高兴,因为他们听到了大仇人邱乘云参与庚辰宫变,被天子下令处斩,弃市于莱市口的消息,兄弟俩热泪盈眶,他们道:“天子圣明呀!妹夫泉下有知,当含笑九泉耳。”
他们妹夫石柱土司马千乘,被太监邱乘云所诬陷入狱而死,后来是平反昭雪,但这梁子结下了,这邱乘云调回宫中,他们没有办法,现在听见仇人伏诛,是想当的高兴。
另外就是五军都督府为他们提供了住处,给了五百套战甲,还有一大批的粮草,他们正好在此休息一些时日,才北上辽阳,不过对于兵部为什么调他们至此,他们也苦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