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六。
飓风已过去大半。
飓风的尾巴依旧停留在扬州。
不过雨总算小了很多。
一大早,徐镇又来到档案管理衙门。
林谢花坐在案桌前眯眼睡,似乎是昨夜没休息好,眼圈有些重。
不过姣好的面容依稀能看到滋润的光彩。
“叩叩叩”
徐镇伸手在窗沿的木框上敲了三下。
“你又来干嘛?”
林谢花幽幽醒来,发现是徐镇,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语气明显不悦。
“我来找一份案卷,关于十五年前的七星山迷案。”
徐镇笑了笑。
说实在话,经过那天晚上客栈之事后,再次见过林谢花,他总感觉有点不大好意思。
不过案卷还是要来拿的,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他倒不害怕林谢花拒绝,这毕竟是公案,他相信这女人会知晓轻重。
果然,虽然林谢花一脸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低头去翻看了登记册。
“丁楼六层第十八号房,第七排第三列。”
林谢花抛出来一把钥匙。
“你说的位置我怕找不到,还是你来帮忙找一下比较好。”
徐镇抄手接住钥匙,想起了上次找陈长生和沈云州的案卷。
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有规律的标记!
“这么麻烦……”
林谢花低声嘀咕着,一脸不耐烦地起身,走出来并关上门。
“把钥匙给我!”
果然女人都不是好惹的,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徐镇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把钥匙递过去给她。
不过对林谢花的怨气,他也也能够理解。
谁让那天晚上,自己把她当成了诱饵呢。
两人一路无言,很快就来到了丁楼六层第十八号房。
只见林谢花一边走,一边数着纵横交叉排列的书架。
在其中某列书架前停了下来,略为观察一二。
从其中抽出来一册厚厚的案卷,用一块绢布仔细擦拭上面的灰尘。
徐镇恍然大悟。
原来是从进门的左边往右开始数为列数,从门口往屋内是行数。
难怪林谢花不用看到标记,也能知道案卷的大概位置。
“这个就是了。”
他正想着,林谢花就把案卷递了过来,冷声说。
拿到手中,徐镇看到上面的确是写着《七星山迷案》,大概有五六十页,翻开一看,发现记载得还算比较详细。
由于听过秦无双的阐述,他看到很快,不到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顺手把案卷递回给林谢花,同时脑海里装满了七星迷案的各种线索。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秦无双所说出入不大,案卷里面记载了当时几个主要人员的名字。
其中,那个消失的捕快叫苏长恨,是本地人。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那个死在牢中的村民叫赵有为,也是本地人。
探案记录一栏为空白,这表明此人从入狱开始,一直都死亡,都没有家属来探望过。
而和苏长恨一起进入七星山的人除了赵有为外,还有七人。
这七人的名字都没有记载,据赵有为在狱中透露,这七人都是外地人,他也不认识。
当时是这七人和苏长恨要入山,需要一名当地的向导。那七星山荒山野岭,自古就有不吉祥的传说,当地人都不敢进去,赵有为因为急需一笔钱给儿子治病,加上他以前进去过一次,就自告奋勇。
而负责查办此案的捕头叫陆云英。徐镇听说过这个名字,在衙门内似乎颇有威望,于不久前病逝,还有不少老衙役前往吊唁。
遗憾的是,陆云英在调查过程发现了什么,案卷并没记载,只是简单地记了一句“怀疑赵有为与马贼勾结,隧将其逮捕归案,不日病逝在牢中”。
这是在严刑逼供中发生致死时,常用的记录手法。
能从案卷中得到的线索十分有限,幸好过来之前已做好了准备,能够得到几个主要人员的信息,倒也算是符合预期。徐镇心想。
林谢花放好案卷之后,两人很快离开。
“对于七星迷案这个案子,你应该有些印象吧?”
徐镇看到林谢花正在关门,脸色平静了许多,怨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而在看案卷时,她并没有甩袖而去,也给了他一个这样的信号。
“听说过一些。”林谢花一边给门上锁,一边说,“这个案子结案很仓促,疑点也有很多,当时很多人都不信服是马贼入侵所为,成为了街头尾巷的热谈,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就渐渐被淡忘了。”
这是自然的,只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总是很容易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卷起一阵热潮,但又很快消沉在人海。徐镇心想。
“当时还有没有其他的流言呢?无稽之谈的也行。”见门已经锁好,徐镇一边走下楼,一边问。
“大多数是一些神神鬼鬼的猜测,当不得真。”
隔了一会儿,林谢花的声音才从后头传来,似乎经过了一番回忆。
“老百姓大多喜欢如此猜测。也许那样子给出个不清楚的交代,总比没有交代要好。”
徐镇苦笑着,这种大案很容易引发百姓胡思乱想,造成民间恐慌。
其实对于捕快来说,案子的真相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但对于上层的官员来说,稳定民情才是他们的主要工作。
“这倒也是。”后头传来林谢花赞同的声音,“不过结案之后,负责此案的陆捕头就辞去了捕头的职位,估计也是难以平息民间争议吧!”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的声音再度传来。“当时陆捕头才四十出头,还远没到解甲归田的年龄。应该也有来自知府大人的压力,毕竟那时候知府大人刚坐稳不久,也经不起下面出大篓子!”
“的确如此!”
徐镇点头表示赞同,内心一阵唏嘘,捕快时常会面临这种困境,一边是民间的议论压力,一边是上头的压力,很容易两边都不讨好。
这也是捕快经常被骂做鹰犬的原因之一,不过眼下显然不是长篇大论抒情的时机。
“对了,听说那些失踪村民的家属都没有出现过,这是真的吗?”
从刚刚林谢花主动透露陆捕头一事,徐镇知道她的怨气已经完全消了,而且还蛮乐意配合,就开始深入地询问。
他没看到在案卷中记载有这些内容,但又觉得这是条很关键的信息,最好能够得到确认。
“那些人的家属都远在他乡,恐怕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吧?”林谢花说。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每年死在他乡的异客也不知道有多少,其中大部分人都是骨埋乱葬岗罢了。
“苏长恨的家属呢?案卷也没有半点记载,他们应该不会信服那结案通报吧。”
这家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徐镇感到有些奇怪,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是质疑结案通报的主力军才对。
“他们也没有现身。”林谢花说,“不过我听说,陆云英辞去捕头职位之后,并没有放弃对此案的侦查。估计是心有不甘,以及怀着对同僚不明不白的死法叫冤,据说他和苏长恨是很要好的朋友。”
这令徐镇吃了一惊,他立即意识到,此案背后必定另有隐情,就如同此次的白梅案一样!
用不着丝毫犹豫,他决定立即去调查陆云英、赵有为和苏长恨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