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回鸿泰了。

    在熟悉的出租屋里，他和群头张为民喝酒聊天，一边还看着电视。

    “折腾多长时间啦？”

    “呃，前后四个来月。”

    “日子过得可真够快的。”

    “谁说不是……”

    他们俩坐在茶几旁边，身前摆着一碟猪耳朵、一盘拍黄瓜、一包花生米、和一只盐水鸭。酒是张为民爱喝的二锅头，香烟各人抽各人的。

    “我说峥子，将来如果电影大卖的话，你这‘特约’会再上一个台阶，变成‘角色’演员的。到了那个时候，找你的剧组都得排队。”张为民把手上的花生搓掉皮，放进嘴里嚼着。

    “嘿，我可不敢想。”

    “怎么不敢想？袁导是什么人物？退一万步讲，就算票房失败了，口碑也绝对差不了！只要口碑好，你照样能闯出来！”

    “喝酒，喝酒。看缘分吧。”杨峥端起杯子冲他比划道。

    跑了四年群众，杨峥对现实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演员若要混出名堂，那得碰着多大的机缘啊，幸运儿恐怕比熊猫都稀少。

    “滋溜……哈……”

    张为民干掉二锅头，舒服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瞧向电视屏幕。

    电视里放的，是《神刀门》。

    这部剧其实早在八月中旬就播完了，某省影视频道购买的独播权。

    拍摄新片期间，杨峥整天忙得要死，压根没有精力去关注别的，现在哥俩点的是数字回放。

    嗯，说句马后炮的话，当初杨峥对收视率并不看好。

    为什么？

    目前主流的一些剧种非常明显：要么宫廷斗争，要么偶像爱情，要么就医疗情感，当然了，家庭伦理也是重要的收视热点。

    而《神刀门》呢，题材不够讨喜，与现下火热的氛围相去甚远，很难获得人们的青睐。

    结果被杨峥猜中了！

    《神刀》播出之后，各方面反应平平。

    该剧不但口碑分化严重，就连数据也惨得很，从来没有进入过收视排行榜。

    师父、师娘、大师兄、梅小朵、老七、老九……

    瞧见这一张张亲切的面庞，杨峥心里热乎乎的，倍感怀念。

    不过，再回头审视自己的演技，他觉着还是生硬了些，仍有进步空间。

    “离组之后，你们还联系吗？”

    “一开始很热闹，后来就越来越少了，只偶尔发条问候短信。”

    “难免的，大家都忙，哪有时间闲磕牙？”

    “是啊……”

    两人又聊了一阵儿。

    张为民作势要给杨峥斟酒：“这趟才刚回来，你不打算休息两天？”

    杨峥接过瓶子，主动给老张倒上，笑道：“休息？咱没那个福份。您知道我的情况，兄弟得攒钱买房子，买完房还要对付月供呢。”

    张为民点头道：“那成。打明早起，我给你找些零活先干着……碰上合适的剧组，你再去投个资料。”

    杨峥道：“哎！”

    在古装的这个圈子里，杨峥素来口碑极好，占尽了天时地利，自然不愁没戏拍。

    ……

    从次日开始，杨峥又回到金戈铁马的老路上。

    唐王宫、秦王殿、水浒城，偌大的鸿泰基地，哪能缺得了“战士”啊？

    作为一名“很有关系”的老龙套，他根本闲不住。

    值得注意的是，自打《神刀门》之后，杨峥的日薪从三百到五百，变成了八百到一千，虽然身价看涨，戏份却反而越接越多。

    这天中午，下了戏，杨峥坐在椅子上喝水。

    忽然间，电话震动起来。

    屏幕上的名字令他相当惊喜，是吴宇轩小同学。

    哟！

    久违了！

    “哈哈，宇轩你好。”

    “峥哥！”

    接通电话，吴宇轩很着急，嚷嚷着要他赶紧开视频。

    杨峥依言操作。

    透过摄像头一看，他发现背景是个紧凑的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配置非常讲究。

    再瞧瞧小吴同学，嘿，身上系围裙，手里拿菜刀，活脱脱一副厨师打扮。

    杨峥纳闷道：“你这干嘛呢？”

    吴宇轩语速飞快：“哥，有个事儿请您帮忙，十万火急，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说。”

    吴宇轩道：“我正在湘省参加一档真人秀，名字叫做《美食店对店》。节目组把艺人分成两支队伍，互相开店PK，每周计算营业额……”

    杨峥插话道：“谁赚的钱多谁赢？”

    “对！”

    吴宇轩苦脸道：“很不幸，第一周我们红队输了，得接受惩罚。您知道的，我对厨艺懂的不多，另外几个伙伴又全是女孩子，所以，这个惩罚就落在我身上啦。”

    杨峥以为他要询问技术，登时便露出微笑。

    “碰到什么难题了？我教你！”

    “好，我带您去看看……”

    吴宇轩把手机交给旁人拿着，自己麻利的走出操作间，来到饭馆门外。

    杨峥跟随着镜头观察，发现外面是条宽敞的街道，道路两边绿树成荫，阳光灿烂。在冲门的一棵松树底下，拴着一只眼神警觉的大公鸡。

    “哥，您能教教我怎么杀鸡吗？”

    杨峥：“……”

    卧槽！

    节目组口味真重！

    让明星现场杀鸡，血赤糊拉的，播放时要特么打马赛克吧？！

    神经病！

    “你开啥玩笑？”

    吴宇轩长长地叹口气：“我没开玩笑，这就是恶毒的惩罚项目了！蓝队……太坏啦！”

    “确定要杀？”

    “嗯呐！”

    “好，你按我说的做！”

    “谢谢您……”

    “你先准备一个瓷碗儿，盛鸡血用，另外再拿一个大盆来，往里面倒满热水。”

    吴宇轩疑惑道：“要水干嘛使？”

    杨峥有些怀疑对方的智商：“不拿热水烫烫鸡毛，你打算生拔是吧？”

    “噢，对对对！还得拔毛！”小同学恍然大悟。

    接着，他跑来跑去的忙活，按照杨峥的指点准备工具。

    “嘿嘿！”“哈哈哈……”

    路人、伙伴、摄像师、包括吴宇轩的竞争对手，大家都围了过来，龇牙咧嘴的看热闹。

    “好啦峥哥！下一步干什么？”

    “你把鸡抓住再说！”

    吴宇轩咽了口口水，一边嘀咕着，一边慢慢靠近公鸡：“喂，你听话啊，千万别啄我！我是歌手圈第一猛男，身高一米八七，体重八十五公斤，可凶可凶的！”

    杨峥满头黑线……

    好一个二货，跟它沟通有用吗？

    大公鸡格外警惕，它使出凌波微步，左右闪避，还突然跳起来狂扇翅膀！

    小样，兔子急了都咬人，你特么想抓我？滚蛋！

    “啊！！！”

    吴宇轩被吓得不轻，嘴里一声嚎叫，抱头就颠儿。

    “挖哈哈哈……”

    围观的群众全笑惨了，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有个没牙的孩子最开心，把棒棒糖都扔了！

    杨峥喃喃低语道：“怂！”

    吴宇轩的脸庞红得要命，他鼓足勇气，恶向胆边生，冲回来便跟公鸡展开搏斗。

    敌退我进。

    我进敌退。

    辗转腾挪。

    “扑扑扑！”

    “啊呦啊呦……”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公鸡终于被小吴擒获了！一旦落在手里，那只鸡叫得比他刚才更惨，听起来很有些瘆人。

    吴宇轩喘着粗气道：“搞定！哼！治不了你了还？”

    他趾高气昂的往四周炫耀一番，又转头问道：“哥，怎么杀？”

    “你先用左手拿住鸡的两个翅膀，固定好，接着把尖嘴反方向扳过来，塞在食指和拇指中间，捏紧！下一步，将你要下刀的部位拔掉一些细毛，露出鸡脖子，最后用力推拉刀口……”

    “OK！”

    吴宇轩按照流程操作，手指头抖得厉害。

    “走你！”

    “呃……”

    吴宇轩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见血，他的脑袋就懵了。

    脑袋一懵，手里一软！

    那只公鸡剧烈挣扎，竟然扑棱着翅膀挣脱了！吓得没头没脑的夺命狂奔！

    旋转，跳跃，它瞪着眼。

    也许是割的浅了，人家的精神挺充足！

    公鸡蹿到哪儿，哪儿就到处滴血！好端端的一条街道，顷刻间秒变凶案现场……

    “哈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杨峥捂着肚子，差点把鼻涕泡喷出来。

    “喂，大家看什么笑话，赶快帮帮忙啊！”吴宇轩手拿菜刀追着鸡屁股撵，气急败坏地喊道。

    “噢！”

    为了安全起见，几个工作人员只得跑去帮忙。

    好容易才脱离虎口，那只“伤兵”哪肯随便就范？

    它继续折腾，惨叫着左冲右突！

    大家忽而在东，忽而在西，来回的疲于奔命。

    看着街道上渐渐满目疮痍，杨峥咂嘴：“可怜呐，我看回头连杀都不用杀，这鸡马上就要被吓死了……”

    “砰！”

    最后，公鸡慌不择路，撞在了一家砂锅居的玻璃上。

    “啊！！！”

    冷不丁的，瞧见那血往下流淌着，砂锅居里也是一阵鸡飞狗跳，吓哭了两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