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光明教会卧底的真实身份,显然已经明明白白。
凯尔参谋那副从来没有在旁人面前摘下过的圆框眼镜,无疑是他与光明教会秘密联络的工具。
其散发着的浓烈的光明神术气息,彰显了凯尔参谋与光明教会之间不可掩饰的密切联系。
此时此刻,约翰·唐尼少校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这个名叫“华纳”的普通士兵,究竟是用怎样的手段发现了凯尔参谋的秘密。
震惊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脑海。
唐尼少校实在想不明白,多年来与他患难与共的凯尔参谋,原本一向都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把整座军营都怀疑过了一遍,也从未对凯尔参谋有过丝毫的疑虑。
可是今天,他最亲密的战友凯尔参谋,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成了光明教会的内鬼?
难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一直在扮演着一个亲密无间的虚假的角色?
或者,因为近期某些不为人知的缘由,他瞒着自己叛入敌营?
唐尼少校不得而知。
他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怒火在胸腔中沸腾。
但在愤怒之余,更多的还是茫然与恍惚。
“凯尔,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沉默许久之后,唐尼少校终于缓慢地开口说道。
凯尔参谋摇了摇头,坦然回答:“没有。”
“那么布雷登王国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吗?”唐尼少校加重语调,又接着问道。
“没有。”凯尔参谋把刚才的答案又重复了一遍。
“那我就不能理解了,”唐尼少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眼前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战友说道,“光明教会究竟是给了你怎样的条件,让你背叛了自己的军队,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把数十名战友,亲手送到了敌人的包围圈中,使他们白白葬送了性命?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曾亲眼看着他们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看着他们为了布雷登王国的荣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凯尔,你可知道,你这种暗中通敌的行为,本质上相当于谋杀?”
凯尔参谋低下头,用没有掺杂丝毫情绪的嗓音说道:“我明白。”
“既然你明白,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唐尼少校提高音量问道,“难道光明教会真的给了你什么无法拒绝的好处?”
营帐内的气氛忽然凝滞在此刻。
旁边的艾伦悄悄后退了几步,藏身于阴影之中,没有干涉他们两人的对话。
凯尔参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语速缓慢地回答道:“长官,他们没有给我任何好处。我只是觉得,以光明教会的强大实力,我们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我们现在的一切努力,都将会徒劳无功。我们迟早会在光明教会的实力碾压之下全军覆没。
“所以我想……我们与其像这样以卵击石,不如选择与敌人妥协,或许还能谋求一线生机。”
“所以你对我们布雷登王国完全没有信心?”唐尼少校问道。
“是的,”凯尔参谋点了点头,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实力差距太大,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中获胜。”
听到他的这番话,唐尼少校立即反驳道:“我们有底蕴丰厚的法师塔,有当前整个位面唯一的传奇法师默林斯阁下,有传说中的秘密武器魔导炮——而且不久之前,新任法师塔塔主艾伦·约克先生才刚刚在海军之地以强大的魔法击溃敌人的舰队。我想,你不应该这么悲观。”
“但光明教会背后有一位真正的神明,”凯尔参谋回应道,“我们这些手段,在那位真神的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艾伦·约克的自以为是,固执地要跟光明教会对着干,把我们推到了光明女神的对立面,这场战争其实根本不会发生,那些士兵也根本不可能丧命。
“那位新任法师塔塔主艾伦·约克,才是这场战争中真正的罪人。”
之后则是短暂的沉默。
唐尼少校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于凯尔参谋刚才的这番话感到很头疼。
至于艾伦,则站在一旁的阴影之中,默不作声地观望着这一切。
尽管艾伦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他心里却在某种程度上隐隐赞同凯尔参谋的这番话。
现在面对光明教会这个可怕的强敌,除非奇迹发生,否则艾伦自己也确实没有丝毫胜算。
他的神格还不完整,信徒数量也差不多只是光明女神的一个零头。
而光明女神现在的实力,差不多算是处在鼎盛时期。
艾伦相信,如果光明女神破除了位面规则的限制,能够真身降临,那么他恐怕早就化成飞灰了。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几乎是在为了那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希望,而拼尽全力地挣扎。
有些时候,艾伦也确实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些自私——为了自己能够有一线战胜光明女神的希望,而把整个布雷登王国卷入了战火之中。
不过他很快便想通了。
光明教会与布雷登王国王室之间的矛盾,是一直都持续存在。
而现在,随着魔法技术的革新和新贵族的崛起,光明教会的繁琐规矩和苛捐杂税显然对魔法工业的进一步发展造成了明显的限制。
可以说,这场战争是迟早会发生的。
而艾伦当初把亚克·奈尔加大主教送上火刑架的行为,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催化剂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唐尼少校终于想好了处置的方案,表情严肃地说道:“凯尔,不管你暗中向光明教会传递消息,是出于怎样的动机,按照布雷登王国的律法,你终究是犯下了叛国罪。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犯下叛国罪,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凯尔参谋点了点头。
作为军中参谋,他自然明白,在布雷登王国叛国罪是要被处以绞刑的。
但他神色不改,似乎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我们不可能赢的。”他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