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意下如何?”
副校长陷入了沉默。手机端https://
气氛很安静,影子像是无形的雕塑,漆黑的眼眸盯着老头的脊背,血龙却在任意翻腾――忽然呼起一阵旋风,在老头稀疏的白发间肆虐,紧接着又招来一朵血云,在办公桌上搞了场小型暴雨。
就在它飞到老头的下巴底下,向上张开大嘴,准备给敬爱的校长同志整个超级赛亚人发型时,他终于开了口:
“其实,你们不是去旅游的,对吧?”
闻言,卫流瞳身体后仰,贴在了椅背上,缓缓道:“哦,怎么说?”
“直觉。”
老头略带浑浊的瞳目里充满探究。
此刻,冷静下来的老人,对眼前之人的态度已经彻底扭转了。
不是方才校长对学生的俯视,而是放到了平等的位置……不,还要更高一些。
“你不是学生。”
他语气肯定,顿了一顿,又道:“你只是在扮演学生。”
“并且乐在其中。”卫流瞳用指节敲着桌子,补充道。
老头点点头,表示了然,又侧过身,仔细打量起身后侍立的影子,脸上的褶皱扭成一团。
卫流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有些人,当他心不在焉时,就会笨得像头猪,可一旦认真起来,却又精得像猴。
正如眼前这位。
这也很好理解,要是他只有当校长的能力,也当不成校长。
“这是你的能力?”
他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卫流馨。
她乖乖点头。
“跟你弟弟不同,你倒像个学生,”
副校长虽然不明白、为何一对姐弟的气质会相差如此之远,就像新出炉的鸡蛋灌饼和涂满鲱鱼罐头的尸香魔芋间的差别――年龄相仿,讲道理不应该啊。
可他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除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你还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自信心,或者说高傲,类比一下的话,就像一个天降巨富、又人生浅薄的年轻人,还不懂得收敛锋芒;”
“这不禁让我怀疑,”他点了点影子,“你是最近才拥有这份能力的。”
卫流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最重要的,”
副校长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对此,卫流馨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不敢与其对视,并往卫流瞳的身后蹭了蹭。
“你在怕我,怕一个空有威势、实际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哎,也就是平时守纪律的乖学生才会这样罢,要是换成逆反心理强的兔崽子们,早就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狂到没边了”
“那您可就看差了,”卫流瞳打断了他,“这位可不是什么乖学生,早恋那是玩得比谁都溜。”
“她前男友赵子扬,就是被您抓住和初三女生搞在一起那个,”卫流瞳回想起那一幕,不由啧啧两声,叹道
“哎呀,当时可谓是公开处刑了,这只沙雕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真后悔没拿手机录下来……”
突然,一双手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掐住了他的脖子,
并伴随着一句没有温度的询问:
“沙雕是谁?”
“……咳,那什么我,当然是我!”
“啊,”卫流馨笑眯眯道,“可你当时没哭啊?”
“心里哭来着,”卫流瞳斩钉截铁,“我敬爱的姐姐都被这样对待了,要是还不难过,我都不是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本来也不是人,所以这种誓言对他的约束力就跟没有一样,只是自家的傻姐不一定能发现这里边的漏洞。
“哼,算你有良心。”卫流馨放过了他。
啊哈,果然没发现。
“你们俩个,倒是有点意思。”
在俩人的插科打诨下,副校长心中的恐惧和戒备也消散了大半,他下意识地掏出烟盒,又忽然想起这是在校园里,只好尴尬地将其拍在桌子上。
“呦,您这是想要贿赂我?”卫流瞳环视四周,“莫非这屋里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
老头无奈地看着他,忽然灵机一动,顺水推舟道:“谈不上贿赂,就是想问问,你们请假到底要去做什么。”
“拯救世界。”卫流瞳的语气毫无波澜。
“……真的假的,”老头有些拿不准,“没糊弄我?”
“没必要,”卫流瞳摆了摆手,“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我犯不上跟您扯这两篇聊斋。”
“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想的吧?”老头不以为然。
“是啊,”卫流瞳点头,“开始我只当您是个傻子,本打算连诓带吓唬,把这假给请下来,没想到您这脑子意外的还凑和,一通分析猛如虎,倒是改观了我最初的看法。”
有必要这么直白吗?
“要是您处理学校问题时有现在一半机智,也就不至于翻两次车了。”
老头很尴尬:“这……岁数大了,总有头脑不爽利的时候。”
“理解,我也经常神经质,”卫流瞳坐直了身体,“可既然知道了您是聪明人,那咱就用聪明人的法子解决问题。”
“洗耳恭听。”
老头知道,肉戏终于要来了。
这也正是他所期望的。
“您认为,对于一所学校的发展前景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
“生源。”
副校长不假思索:“当然是生源,毋庸置疑。”
实话讲,一个学生的成绩好坏与否,与教师的关系并不大。
绝大多数的教师都是普通人,任你是教尖子班的、还是教吊车尾的,教学水平其实差不了多少,真有大本事的,就不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窝着了,早出去巡回演讲、或是搞教育机构了。
重要的,其实是氛围。
好学生扎堆,就成了名校,坏学生集聚,就成了烂校。
“如果放在以前,您说的确实没错。”
卫流瞳身体前倾,将胳膊杵在办公桌上。
“可现在时代变了,”他淡淡道,“凌驾于生源之上的”
“是独一无二的教学资源。”
老头的心跳逐渐加快。
“不是光鲜亮丽的教学楼,塑胶操场,也不是什么电子班牌,机房新买的苹果电脑”
“而是它。”
他伸手指向半空中辗转腾挪个不停的血龙。
“还有它。”
又指向静止的影子。
老头脸皮一抽,刚要说话,又忽然捂住胸口,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别激动,别激动。”
卫流瞳轻轻拍了拍他皮肤松弛、且布满老人斑的胳膊,老头的表情立即舒缓。
可他仍然感觉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所包围。
这就像开车出门,还没走出几步,忽然窜出一个大爷,本以为是来碰瓷的,结果从车窗户扔进来一口袋金砖一样。
半晌。
“你真舍得把它们拱手让人?”
问这话的时候,老头的心是悬着的。
“这我可不舍得,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就像没有渔夫会平白无故地将猎物拱手相让,”卫流瞳望着陷入失落的老头,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贡献几张渔网出来。”
掀开我的棺材板
掀开我的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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