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声,桑林沉寂。周云舒驻留原地,目光盯在西北一角,在第一次没有叫出藏身黑暗中的那人,第二次开口,嘴巴上可就带上了“毒”,损的人不要不要的:“凑热闹的朋友当真不少。怎么,潜藏暗中不出来,是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么?”
“哼!朋友好凌厉的唇舌功夫!只是须得留神口中积德,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难免会遭些教训。”伴随着一个颇有磁性的声音,周云舒眼睛所看向的地方,走出了一个人影。
虽是黑夜,在周云舒眼中却是和白昼无异。来人一张国字脸写满沧桑,生的英俊帅气,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这人年岁并不大,可能三十左右,也可能四十来岁。着一袭青衫,负一口长剑,青衫磊落,洒脱自然,当真是好气度,好卖相!饶是周云舒清淡自然,也免不了生出了三分羡慕……
“我出来了,有何见教?”微微笑着,这人开口说道:“你瞧,我这张脸,应该不至于见不得人吧?”
“哼!”周云舒冷笑一声。对方那种潜在的敌意,早已经在他暗中窥视的时候就被自己感应到了。不然的话,周云舒也不至于第二次开口就恶言相向。这会儿别看对方似乎语气温和,还有着三分玩笑意味。但那种不屑的居高临下的味道,周云舒只要不傻,就断然不会感受不到。
能够在这个时候暗中窥视自己,怀有敌意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冲什么来的。对于这样明确立场的对手,周云舒自然犯不着客气一二:“朋友口中所说的会得罪的人,大约就是你自己吧?”
“这么说也没错。”这人毫不犹豫的就接下了这句话,似乎对他来说,教训周云舒,其实算不得什么麻烦事。“不过,动手之前,先聊聊?”
“我不觉得咱们有什么好说的。你该知道,你想要的我不会给,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请赐教吧。”周云舒冷笑一声,直接邀战。并非是他所不愿意率先出手,他还没那么迂腐。确定了是对手,那就没必要讲究太多。只是对方看似松松垮垮,实则高深莫测,周云舒一时间也抓不住进招的机会罢了。
“不,咱们其实有很多可以谈的。”这人微微笑着,继续道:“比如说你从哪里来的,师承何方?毕竟江湖上像你这么年轻的宗师人物实在是太少了。周云舒,相比于其他有名有号的人来说,横空出世的你的过往一片迷雾,实在令我好奇得很……”
“天下之大,你又能够认得几个人?我就从来不会自大到以为天下高人,我尽知之。那样的人,往往自命不凡,实则狂妄无边,不值一哂……足下以为然否?我的事情,与你何干……话说你又是哪位,报个万儿吧。”
对于对方能够认出自己,周云舒并不觉得意外。诚如对方所说,方今天下,二十来岁的宗师人物几何?只要稍稍有心,就能推测出自己的身份。事实上,周云舒也没指望着自己能够一直掩藏身份,直到嵩山遗宝这一事情彻底了结——那样,也未免太过小瞧天下英雄的智慧了!他所要的,只是在跟左瞎子会面之前,能够不泄露自身引来关注就行了。至于之后的挑战,自有掌中长剑料理……
“呵呵呵……”中年人笑了起来。对于周云舒含沙射影的讽刺,这人像是浑然不放在心上。当然了,这种态度,无非两个可能:一则是此人的确心胸广阔,不以为忤;其二,则是这人吃定了周云舒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既然逃不出自己掌握,那么谁会在意一只“蝼蚁”的冒犯?实在不行碾死就完了……
“这你可就错了。中土武林有哪些高手,有哪些有潜力的年轻人,我可是一清二楚……不然的话,你以为中土神州,竟然后继无人?不过是有潜力的人往往还没成长起来就没了……周云舒,我们倒是没想到,你的横空出世,我们一时疏忽,居然让中土武林又多了两位宗师人物,。嘿,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周云舒心中一沉,堆放在自己面前透露了这么多隐秘,显然是不能善了。这是拿定了自己今夜逃生不得,这才不介意吐露这些骇人听闻的隐秘啊。关于自己是否是这个中年人的对手,周云舒倒并不是特别在意。以他的见识,不难看出对方虽然讳莫如深,但也不过是练气还神的宗师之境,未必自己就不是对手。
周云舒所惊骇的是,透过对方的话,分明背后还有一个极为神秘厉害的组织在猎杀着中土武林有潜力的年轻人,很可能张芜荻曾经就在对方的名单上,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干扰了某些事情,以至于对方失手……最关键的是,这么个神秘组织,原本却从未听闻过,就是中土守护者们,居然也从来都不知道,这就很可怕了,简直细思恐极……
“看来是必须要把这人留下来了!”周云舒心里默默地想着,不过也算有一个好消息,对方这个组织虽然神秘,而且能耐极大,却还不至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一直蛰伏。这回盯上自己,大约也是因为自己受伤,才让对方有了必然能够格杀自己的把握?
“这么说,你并非是为了嵩山遗宝而来,不是为了从我手中夺走那张图卷,而是冲着我来的?”周云舒继续试探道。心里念头瞬间闪过,最多的却是惋惜:“可惜了这样的卖相与气质!做个游戏红尘的世外高人多好,偏要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白瞎了一声风骨卖相!”
“也不能这么说。嵩山遗宝,我们自然也是感兴趣的很,若能得到,那自然是不能放弃……至于你么,则是意外惊喜了。若不是方才你跟熊超明那夯货搏杀的时候被我瞧出了虚实,哼哼,我还下不了格杀你的决心。只是现在么,你的身体可使虚得很呐,不知能接我几剑?”
“试试不就知道了?”周云舒也笑了,笑的还有些畅快。他已经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不用说,必然是有人暗中用了些鬼蜮伎俩,想要用毒放倒自己,然后轻松地达成目的。所谓的“不急着动手,先聊聊”,无疑就是拖延时间罢了……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此处心积虑,何尝不是对方面对“虚弱”的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
“你怕是不知道,如今的我,不敢说百毒不侵,但你这些把戏,却已经完全影响不了我啊!”周云舒心中冷笑,事实上,在跟熊超明搏斗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窥伺在侧,于是乎在保证能够取得胜利的同时,对自己一身实力也做了相当的保留。这接下来的白刃相向,鹿死谁手,还真的难说呢!
“那就试试!”
那位青衣来人应了一声,说出手就出手。“那”字出口,他便已经将背后负着的长剑持在手中,最后一个“试”字才自吐出,他已经身如疾风闪电,掌中剑光华闪烁,显然已把无比充沛的劲力贯注在这口长剑之内,迎着周云舒地侧翼部位猛然切了进来。
“哼!”周云舒冷哼一声,面对这么个厉害对手,他也不敢托大地空手回应。当下也将长剑持在手中,斜挑平抹,“叮当”一声脆响,漆黑的夜里爆出了一点火星。
后发先至,周云舒虽然后出手,但动作却丝毫不慢。把握住双剑交接的那一刻良机,周云舒倏地进身,掌中剑划出了一道银光,直穿向对方面门。其势之疾,当真有难以想象之处,便是对方猝然之间也不由吓了一跳!
按说周云舒中了自己的毒药,十成功力怎么着也得去了个八九成,自然应该一剑就将之拿了下来。哪知两剑交接的当儿,感受着对方剑上所蕴含的力道,他才知道,周云舒莫说中毒了,只怕原来的被自己所判断的虚弱模样,也是有八成假,乃是有意为之误导自己罢了!这姓周的当真是个阴险小人,卑鄙无耻!
心里这么想着,青衣中年人却也没有什么慌张情绪。人随剑走,掌中剑正面面门上一举,“锵”的一声脆响,就挡住了周云舒的凌厉剑招。紧接着,他接连施展“缠”、“绕”、“柔”等诀窍,短时间内却是黏住了周云舒的三尺青峰。紧接着,这人他身形侧转,另一只手霍地平胸推出,极其力猛地向周云舒胸前打了过来。
周云舒冷笑道:“好招。”
说话间,周云舒左手掩处,一式“天王托塔”,“噗”的一声,已把对方来犯的手臂击开一旁,与此同时,持剑的右手微微一振,那三尺青峰便忽地弯曲如蛇,剑尖极其滑溜地扎向对方咽喉。
青衣中年人终于蓦地神色一变。他武功至高,招法烂熟,更兼有宗师的眼界。不如此,也不敢来斩杀周云舒,夺取藏宝图卷。短暂的几下交手,看似如同三流角色打架,一招一式都是一板一眼,但其中所蕴含的凌厉杀机,却是无比凶险!莫说行差踏错,就是力道轻重错了一分,也势必被对方凌厉招式招呼着就此送命!
而此时周云舒犹如神来之笔的一招,用内力逼弯了长剑,大大的出乎了青衣中年人的意料,以至于猝然之下,就失去了先机。若是应对不当,没准儿就此殒命也未可知!
心中有此一念,青衣中年人就再也顾不得出招伤人,身霍地向后一倒,“唰”的一声,直挺挺地直倒了下去。亏得他临机果断,总算是让周云舒长剑落空。只是周云舒好难得的灵机一动才迎来的大好局面,哪能轻易放弃?掌中剑摆脱了对方长剑,紧接着便是绽放出璀璨的剑华,有似银蛇腾空般,追了上去!
青衣中年人不止武功高明,招数烂熟,一身身法也大有可观之处。只见他原本后仰的身子,就在后脑甫将接触地面的一刹那之间,蓦地一个的疾旋,“呼!”一声,已将倒地的身子,蓦地又腾了起来。这一下子,便让周云舒紧追而来的一式杀招落空,反倒是随着他翻腾的势子,掌中剑泼洒间,给周云舒的胸膛开了条尺许来长的口子!
总算周云舒也非等闲,在长剑及身的时候蓦地长身而起,足足拔起了有两丈高下,让开了开膛破肚的凌厉杀招,紧接着身子倒悬,长剑朝下,呼噜噜盘旋着舞出一团银光,自上而下,泰山压顶也似的往青衣中年人覆压而来。
“嘿”青衣中年人吐气开声,掌中剑斜指向上,绵绵一线流光,迎着周云舒的剑势招呼过去。“唏哩哩”一连串的响声里,流光四溢,像是摇落了满天星,继而星光消散,像是一切鼓与平静。彼此长剑相向的两人,却是如同劳燕分飞,再一次离散开来。两口长剑,则是晃晃悠悠,双双脱手而出,扎在数丈之外的地上。
原本生死相向的两人,也在这个时候,终于分出了胜负。原来,双方剑势碰撞,却是不相上下。摇落一天的星光,那是两人长剑碰撞,汇聚了彼此最为精纯浑厚的无匹功力,瞬息间,千百次的交锋碰撞。到最后却是双双持不住掌中长剑,双双脱手。
就在长剑脱手的当儿,周云舒却是不退反进,随着他的前趋之势,左掌探出,一式“龙形乙式穿身手”翻飞出状如波浪般的掌影招呼了过去。青衣中年人自然不甘示弱,同样还了一掌。双掌交接,周云舒却是手势微微一变,就此滑过了对方手掌。
下一刻,青衣中年人一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周云舒的左膀子上,没差点儿吧一条胳膊都给废掉了!然而周云舒舍身相就,吃了对方一掌,焉能是自讨苦吃?便在对方打在他身上的同时,已经抓住了对方击过来的那只手臂。紧接着,原本持剑的右手以指代剑,一式“雨洗巫山”,便自在青衣中年人身上扎了六七个透明窟窿!
垂下了手臂,周云舒略略感应伤势。还好,只是骨折罢了,调养一番就好。只是短时间内左臂怕是不能用力,至于胸膛的伤势,不过皮肉伤,倒是不值得关注。再看看对方,此时一身青衣已经被鲜血染透,一双原本神采湛然的眸子,也慢慢失去了光泽。
“何必呢?以你的那种卖相气度,做个逍遥散人,不知要羡慕嫉妒死多少江湖侠客!唉,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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