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您受苦了。”
萧关单膝跪地,看到三皇子身上破烂的衣衫,眼神带着惭愧。
三皇子笑道:“萧将军,我虽以身涉险,但也是值得的,您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右贤王不忠于天朝,截断了东西的商路。”
“是,回营之后,我会立刻上表朝廷。”
萧关闻言很是欣慰,但随即又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马上的希什曼,问道:“三殿下,这些人……”
三皇子将凌乱的头发挽起,虽然满脸尘土,但依旧掩盖不住他面容的清秀。
他也看向希什曼,想说些什么。
希什曼也明白了过来,这时候他顾不上考虑这个大魏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至少面前这个三皇子和镇西将军,是货真价实的。
希什曼连忙滚鞍下马,大声说道:“我乃保加利亚王国,康斯坦察伯爵希什曼是也,吾王仰慕大魏天威已久,故派吾等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只为觐见天朝皇帝,以表盟好之心!”
镇西将军萧关站起身来,回头看着这个官话非常流畅且标准的蛮夷,脸上写满了惊讶。
三皇子看着希什曼,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他昨天就知道这个蛮夷会说一口漂亮的官话了。
“三殿下,这……”
萧关回头看着三皇子,似乎对这个情况感到匪夷所思。
保加利亚王国的伯爵?
没听说过。
三皇子看着一脸震惊的萧关,笑道:“萧将军,是这位……希爵爷的手下,将我从右贤王的手中救了出来。”
萧关回过神来,转身严肃地对着希什曼轻作一揖道:“希爵爷救下三殿下,于我大魏护驾有功,萧关在此先行谢过。”
虽然不知道那个叫保加利亚的地方,是哪里的撮尔小国,但这位叫希什曼的人,好歹也是个伯爵,要是放到大魏,这爵位可是超品头衔。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希爵爷还从那些草原蛮子手中救下了三殿下,等于是救下了自己,就凭这一点,萧关认为这个希爵爷受得起自己一礼。
希什曼赶紧回礼,还准备说些什么,但却被三皇子抢先了。
“萧将军,希爵爷既然是万里迢迢特来觐见,镇西军则应为其提供护卫。”
“是,三殿下。”
萧关看着希什曼说道:“希爵爷,此地深处戈壁,四下荒芜不可久留,请您随我等一起,回镇西军大营,定能护您一路周全。”
这可是希什曼求之不得的事情,立刻应道:“有劳了,三殿下,萧将军。”
“哪里。”
萧关回头对三皇子道:“三殿下,请您上马。”
……
……
“萧将军,您也发现了吗?”
三皇子还没来得及洗漱,只将头发扎了起来,身上披着一件袍子草草收拾了一下。
军伍中没有那么多礼节,萧关与三皇子并马而行,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跟在后面的商队,问道:“三殿下,您指的是什么?”
“萧将军,不要多虑。”
三皇子笑道:“你也听到了,那个希爵爷,一口地道的皇室腔调,我小时候在宫中长大,现在离宫五年,口音竟没有他那样纯正。”
萧关默然。
三皇子又开口道:“传闻太祖皇帝驾崩之前,曾多次向玉门关破格增兵,以致镇西军如今之繁盛……”
萧关还是沉默着,右手不断抚摸着马背。
三皇子笑了笑,又说道:“又闻钦天监有一预言,言华夏危难之际,有一生而知之者自远方来,救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
这句话非同小可,等于说这个自远方来的生而知之者,是真龙天子,帝祚之后了。
面对这种敏感的话题,萧关非常识趣地选择了闭嘴,但三皇子现在已经把话挑明,他也不好继续装傻充愣了。
“三殿下。”
萧关谨慎道:“市井流言,不必听信。”
“这可不是市井流言,萧将军。”
三皇子眯着双眼,又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爵爷,说道:“钦天监的监正大人,曾与父皇秉烛夜谈,不巧,被我听见了。”
这话已经将萧关逼到死角了,他不得不开口道:“三殿下,您认为那希爵爷,就是那个生而知之者?”
“不然呢?”
三皇子看着萧关,不然怎么解释希什曼那一口纯正的口音,能说成这样的,除了那些在皇宫呆了五十年以上的老太监,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萧关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内心早已无比紧张。
“我们不谈这些了,萧将军。”
三皇子突然话锋一转,笑道:“这次有惊无险,让我们知道了右贤王早已背叛,多年来把持河西商路,以致大魏对外商贸受阻,传至京城,父皇会很高兴吧。”
“是,三殿下。”
说起这个话题,萧关顿时轻松了不少,应道:“末将回营之后,会立刻发书镇国将军徐宁大人,请徐宁大人速报陛下,确定何时发兵。”
三皇子看着萧关沉默了半晌,说道:“萧将军,能不能不要发书,您直接发兵灭了右贤王庭?”
萧关惊讶地看着三皇子,说道:“三殿下,未经陛下首肯,擅启战事,于制不符。”
“我自然知晓。”
三皇子说道:“不过待灭掉右贤王庭之后,再发书报捷,言右贤王庭阻断商路、袭击镇西军马队,镇西军按例反击,全歼贼寇,这样既打通了商路,又让父皇少了一烦心之事,岂不更好?”
萧关欲言又止,这是在赢了的情况下,右贤王庭深处大漠无迹可寻,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的,万一战事失利,那就不是擅启战端那么简单的罪名了。
三皇子知道萧关想说什么,这个谨慎的镇西将军,还是不想冒那么大的风险。
“我知道的,萧将军,但是也请您好好想一想。”
三皇子说道:“大哥在南方,与镇南将军薛宗大破南蛮,将那些巫婆神汉赶到大山,已经数年没有露头了。”
“二哥在北方,打得左贤王进京朝贡不说,还一路打到了高丽,今年高丽诸王也会亲自进京觐见父皇。”
“而四弟……更是与镇东军大败扶桑国水师,一年前就已经登陆扶桑国,现在虽然进攻受阻,但已经占据一岛,随时能够渡海东进。”
“而我们呢?”
三皇子看着萧关说道:“我来镇西军已经五年了,除了使吐蕃诸部内乱,让他们无暇顾及西南之外,还有什么建树吗?”
“再这么下去我要输了,萧将军。”
三皇子说道:“我想要那个皇位,而萧将军,你就不想坐上徐宁大人的,那个镇国将军的位置吗?”
萧关当然是想的,四大边军,除了镇北军外,其余都远离京师,萧关当然不想一辈子都守在玉门关。
虽然大魏男儿,都有开疆拓宇的豪情壮志,但要为大魏开疆拓土,成为镇国将军,于京师执掌韬略、岗定乾坤,显然是一个更好的去处。
“末将明白。”
萧关说道:“末将会先派人去大漠,摸清楚右贤王庭的位置。”
……
……
希什曼的商队,被两千多黑甲骑兵包围在中央,朝着东方缓缓行去。
虽然知道那些骑兵不会对自己动手,但商队的护卫们,呼吸仍有些紧张。
不光是他们,连尤朵拉看着这些沉默行军的黑甲骑兵,也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她看向独自骑马走在商队领头的希什曼,尤朵拉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他,但希什曼没有回答,说自己想要一个人思考一下。
他在思考些什么?
希什曼需要思考的东西很多。
但是由于太多了,他竟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想起。
这个大魏国好解释,就当是太阳消失之后,东方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个枭雄,统一中原之后国号大魏。
但是希什曼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大魏国,和他想象中的中原王朝,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这个大魏,可不是像传统中原王朝那样偏安一隅,而是朝野上下,都是有着极其强烈的扩张欲望。
希什曼没有听到三皇子和镇西将军萧关的那一席对话,所以他不知道,这个大魏已经远渡重洋,在日本登陆,甚至已经占领了九州岛。
他也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大魏国,把自己的四个皇子,放在了东西南北四大军镇中,正大光明地搞军队分裂。
所以希什曼现在不害怕,他以为自己面对的大魏国,是自己很熟悉的东西。
希什曼只是在思考,听闻大魏国西边商路闭塞已久,应该很少有商队到达才是,而且自己还说是保加利亚王国前来朝贡的。
中原王朝,不是都喜欢这一套吗?
难道他们不问问保加利亚的风土人情,然后热情款待一下自己这些人,以彰显上邦威仪吗?
怎么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里了?
希什曼有些不解,但他更感兴趣的,是三皇子和萧关的那一腔口音。
希什曼没听说过历史上哪个朝代是说普通话的。
如果这个大魏国,不是犯了失心疯,定都在河北承德的金沟屯,或者开国皇帝是金沟屯人的话,那就无法解释这个事情了。
你要说太阳消失后历史错乱,也不会错乱到这个地步去。
希什曼想了半天,突然一愣。
自己的先祖,也是到了东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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