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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中世纪:第一百四十六章 胜利者(下)

    拜占庭的步兵被分别留在了三个城门口,以防后路被截断,阿莱克修斯皇帝带领着两千圣甲骑兵朝着至高堡的方向行去。

    这是阿莱克修斯皇帝第一次来到康斯坦察,当然也是康斯坦察的民众们,第一次看到这个传说中的东罗马帝国皇帝。

    康斯坦察的外城区刚刚经历了异常惨烈的屠杀,中城区也受了一点印象,而内城区的人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店铺依然开张着。

    酒馆里时常传出哄笑的声音。

    路边的老爷子依然在下棋。

    一群年轻人还在一旁围着,想偷师几招棋艺。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是身穿皮甲的卫戍军士兵正在不断巡逻,防止有人趁乱滋事。

    但内城区实际上并没有乱。

    阿莱克修斯皇帝看着这与君士坦丁堡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心中复杂。

    这才是他想要的真正的繁华,在君士坦丁堡,到处都是贵族的天下,哪里容得下这些平民。

    国际象棋本是贵族运动,而在康斯坦察,居然连普通的平民都会下,而且一旁围观的人还不少,甚至帝国的军队经过,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已。

    当对弈的老人继续下棋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被吸引回了棋盘上。

    平民有时间进行这种娱乐活动,也就从侧面反映了康斯坦察市民阶层的富裕。

    事情并没有像阿莱克修斯皇帝想象中的那样,道路的两边会站满来看热闹的平民,来瞻仰帝国的军威。

    可能那些平民并不只是夹道欢迎,他们的眼神是狐疑的,是猜忌的,是畏惧的,是惊慌的。

    但是令阿莱克修斯皇帝没想到的是,事实上什么都东西都没。

    那些康斯坦察的平民,大多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帝国最为精锐的圣甲骑兵,然后便自顾自地扭头离开了。

    任何地方都不缺好事者,康斯坦察李也有那么一些家伙,跟随着帝国的军队缓缓前行,一路上指指点点地。

    但他们并不是在感叹帝国的军队如何雄壮威武。

    论起军队,在康斯坦察重骑兵成立之后,希什曼特意把那些钢铁怪兽拉到街上逛了好几圈。

    在康斯坦察平民的眼中,自家的重骑兵,那才叫真正的威武,这些拜占庭帝国的圣甲骑兵军队,实在是差得远了。

    所以那些好事者跟着圣甲骑兵看,并不是看这些圣甲骑兵如何威武的,而更多的,是去看阿莱克修斯皇帝的。

    这些康斯坦察的好事者看也就罢了,他们的态度却不怎么恭谨,时常对着阿莱克修斯皇帝指指点点,还在高声讨论着什么。

    就跟看猴一样。

    这让阿莱克修斯皇帝感觉非常不好,自己的威严受到了这些平民的冒犯,帝国的军队这才刚刚进城,以后要进行长期统治,怎能这样继续下去。

    而阿莱克修斯皇帝如果知道这些平民在讨论什么的话,可能会忍不住拔剑砍人了。

    他们有讨论阿莱克修斯皇帝多少岁的。

    有讨论他头上的皇冠值多少钱的。

    有讨论阿莱克修斯皇帝那颇有威严的胡子,是怎么留出来的。

    还有估算着阿莱克修斯皇帝大概身高的。

    更过分的,是某个准备考取军事学院的年轻人,他讨论的就不是这些俗物,而是开始指点江山。

    “若我为四大营总司令,则先在此地埋伏一军……”

    周围一群人听着,不断捧着臭脚,高声叫好,然后纷纷讨论着如果这支军队真的进攻的话,该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全部消灭在城内。

    好事者越聚越多,他们开始指着阿莱克修斯皇帝哈哈大笑。

    三营长彼得看着阿莱克修斯皇帝额头上的青筋,知道这位陛下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是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三营长彼得走出队列,向着那群人说了句什么,那些好事者才纷纷散去。

    三营长彼得对他们说,自己这些人要去见伯爵大人了,放礼貌一点,拜占庭军队离开的时候,随便你们怎么尾随都行。

    好事者这才散去,到一旁的酒吧继续对阿莱克修斯皇帝评头论足。

    康斯坦察的民众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他们只知道有人来进犯,被自己的军队全歼了,然后迎接了拜占庭帝国的军队进城。

    至于他们进城是干嘛的,大议会和市政厅还没有做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有风声说这些拜占庭军队是来帮助康斯坦察退敌的。

    这大概算得上是友军了,没想到拜占庭帝国屡次在伯爵大人手中吃亏,这个时候还会派人来救援。

    真是稀奇。

    但还有的人却说,拜占庭帝国的军队是被伯爵大人击败了,进来投降的,没看到四大营的营长一齐押送拜占庭的皇帝吗?

    这个说法虽然荒诞,但是却很有市场。

    但无论如何,没有一群贱民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阿莱克修斯皇帝轻松不少。

    一行人径直来到了至高堡的城下。

    至高堡的门口,风流倜傥的老帅哥老亚历山大站在了城门下,对着阿莱克修斯皇帝敬礼迎接。

    卫戍军总司令老亚历山大,康斯坦察头号老帅哥,早已发须花白,依旧龙行虎步、精神抖擞。

    阿莱克修斯皇帝很是欣赏,这才是真正尚武贵族应有的精气神。

    “尊敬的罗马皇帝。”

    老亚历山大为阿莱克修斯皇帝牵马坠蹬,恭谨道:“伯爵大人和安德烈总司令在大厅布置,正在等候迎接伟大的皇帝陛下。”

    关于称呼方面的问题,阿莱克修斯皇帝也不在意了,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太讲究那些虚礼。

    阿莱克修斯皇帝潇洒下马,紫色的马车迎上前来,车门打开,一个俏丽的紫色身影从马车上款款走下。

    四位营长都伸长了脖子看着。

    但是很可惜,他们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没有看到那传说中长公主安娜殿下倾国倾城的美貌。

    长公主安娜看着老亚历山大,微笑着说道:“请问,希什曼先生你们怎么处理了?”

    这个希什曼,就是现在众人眼中的康斯坦察前伯爵了。

    老亚历山大不愧是在花丛中游过无数次泳的人,他看着长公主安娜的美貌,并没有任何失仪,垂首道:“与月亮争辉的长公主殿下,叛徒希什曼已经被关押在至高堡的地牢中,随时听候发落。”

    长公主安娜点头道:“他的那些侍卫反抗了吗?远征军那边怎么样了?”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是有些奇怪的,但所有人都见识了长公主那深不见底的智慧,只认为她问这些问题,也是自有深意,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该怎么答呢?

    老亚历山大想着,这根本就没有打过啊。

    “美丽的长公主安娜殿下,原来的侍卫已经全部被缴械,远征军早就在掌控之中,并消灭了港口的威尼斯人。”

    那就好。

    安娜些微放心,侍卫是被缴械的,远征军也在掌控之中,那他应该没事。

    本来还想追问一下侍卫是否有伤亡,但是这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无厘头了,安娜也就压住了好奇,回头看着阿莱克修斯皇帝。

    “父亲。”

    安娜轻声道:“我想先去地牢见见那个希什曼。”

    关于侍卫的死活,应该去问希什曼更好。

    阿莱克修斯皇帝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安娜为什么会提出这个奇怪的邀请,但自己的女儿办事,他是非常放心的。

    “老亚历山大先生。”

    安娜笑道:“请带路吧。”

    老亚历山大愣了一会儿,这可不在计划当中,但又不好拒绝,只能大叫一声卫兵,带公主殿下去地牢。

    几十名忠心的骑士簇拥着阿莱克修斯皇帝,走向了至高堡的大厅,去会见康斯坦察的新伯爵希伯来了。

    安娜则带着昆塔一起,跟在一名士兵的后面,来到了地牢的门口。

    “你们都不用跟着。”

    安娜看着昆塔,说道:“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跟随安娜多年的昆塔,是这些人里面唯一知道安娜想做什么的人,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跟康斯坦察的士兵一起,守在了地牢的入口。

    至高堡的地牢,起初建立起来,就是为了关押艾米而存在的,这样一个地牢,当然是将所有的保护措施都做得极为到位。

    艾米、女公爵和本神父,都在这个地牢里别关过,却从来没有谁能够逃出去。

    希什曼现在被关在这个地牢里面,是他主动要求被关进来掩人耳目的,当然也没有要逃的意思。

    尤朵拉、伊索达尔、安小姐和鲍西娅,他们带着艾米和女公爵去了母马横幅酒馆。

    现在的至高堡,就只剩下希什曼和希伯来,以及老亚历山大和安德烈四个人了。

    今天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保证经此一战,能够让康斯坦察至少获得三十年的和平。

    只有对身边人的绝对信任,希什曼才敢让他们把自己关在地牢里。

    八年未见,希什曼毫不怀疑自己哥哥的能力,也不会认为他会对自己不利。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希什曼只需要在地牢里演好这最后一场戏,等着希伯来谈判结束,就能迎来最终的谢幕。

    然而事情,终于还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希什曼慵懒地躺在了床上,这个房间以前是用来关女公爵的,被装饰成了一个少女的闺房。

    不仅是布置很像,这床单上还戴着淡淡的清香。

    要不是知道了女公爵真正的模样和她实际的年龄,希什曼还真会躺在这床上,闻着味道幻想点什么东西。

    即使是有兴趣去深入幻想,希什曼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他听到了地牢被打开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有人进来,谈判肯定没有结束。

    出意外了?

    还是拜占庭的人不放心提前来了?

    希什曼立刻从床上坐起,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臂撑着桌子,扶着额头,摆好了姿势,像极了一个刚刚被敌人俘虏、正在懊悔的亡国之君。

    这个姿势应该很帅吧?

    希什曼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直到那脚步停下,才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绝望和颓废的神情。

    无论是谁看到了这一幕,都会把希什曼当成一个真正的失败者。

    希什曼隔着地牢,看向房间外,阿莱克修斯皇帝的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应该放心了吧。

    希什曼心里大笑着,轻轻转过头去。

    隔着监牢,他看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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