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子看着楚飞航，眼中有浓浓的担忧之色：“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大概猜到了楚飞航的打算，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虽然对楚飞航了解的不多。但也渐渐了解到了一些他的行事方式。

    话不多，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好商量事情。但是前提是，不要触犯到他。

    他是典型的寰亚传统男人的性格，大多数时间显得随意，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可当他心里那股情绪上来。他又比任何人都固执，执着，不好商量。

    楚飞航走到了α药剂制造机前，继续操作着。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用这样的方式，你会成为人类公敌的！”李木子秀眉紧皱：“对抗天种非要靠一己之力吗？你担心的那个后果，毕竟还没有发生。也许未来会改变，也许和你经历的不一样了呢？”

    楚飞航抬起头来，思索了一会儿，道：“未来的确有可能不一样，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难道真的不能合作吗？跟他们好好谈一谈，总能谈妥的。”

    楚飞航看着李木子，许久后轻轻一笑。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寰亚人，父母是工薪阶层，从小和同龄人毫无区别，接受的是正统的寰亚教育。”楚飞航从制造机里拿出已经造好的一瓶成品药剂，小心的放在桌边。

    “父母工作很忙，没太多时间陪我。我就自己看书，最喜欢读历史书，不光是新地球之后的历史，核战爆发之前的历史，包括古代历史，我都很喜欢，读过很多。”

    李木子微笑着，看向楚飞航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认同：“我小时候也喜欢一个人读书。”

    楚飞航点点头，继续道：“我知道时代不一样了，人类文明在朝着大同迈进，种族、民族、家国主义，渐渐已经不被现在的年轻人接受了。我曾经也觉得，人类未来的趋势，就是文明融合，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整体。”

    “当我参军对抗天种的时候，我身边的战友大多都是这样的人。”楚飞航冲着李木子露出温和的笑意，“寰亚人骨子里都很善良，我们的传统和文化，已经烙印在基因里，世代传承。也许性格有差别，但怎么做人，做什么样的人，大家对于这点，总是有个差不多的共同认知的。”

    李木子赞同道：“是的。”

    “你知道吧，天种的第一支前锋远征军降临的时候，我们寰亚是对抗的主力。就像我在历史上读到的那样，无数次的战争中，面对外敌毫不退缩，前赴后继，无惧牺牲。为了胜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我无意否决其他国家在战争中的贡献，但要说到牺牲精神，没有任何人比我们强。”

    李木子说道：“可是……没有牺牲精神，也并不是什么错。”

    “没错。”楚飞航点点头：“我理解这一点，我们其实都理解。珍惜生命，并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只不过……”楚飞航沉默片刻，道：“我绝不能接受，当我们付出巨大牺牲，取得胜利之后，有人在背后对我们捅刀子。”

    “这世上有些人，真的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满口的美德和崇高，但内心之中，却充满了傲慢和偏见。”

    “你比他优秀，就是最大的原罪。他们所谓的美德和崇高，只是在你弱小的时候，满足他们优越感的消遣品。如果他们觉得你比他强，那么他的每一颗细胞，每一个基因，都会感到怨憎和愤怒。”

    楚飞航的语气变得低沉。

    “我有那么多优秀的战友，他们没有死在天种的剑下，却被那些卑劣者的刀子捅死。”

    “剿灭天种前锋远征军的最后一战，寰亚主力担任正面强攻。那一战，我所在的第三师团，最后打到只剩下一个连……我还记得那些鲜活的面孔，他们直到现在的每一个夜晚，都还会在我梦里出现。”

    楚飞航睁开眼，望向舷窗外。

    “那一战结束之后，我们的主力剩下不到三成，大家没有太难过，因为都是值得的。”

    楚飞航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我们大声哭，大声笑，拼命的喝酒，把自己醉死。我们把酒倒在地上，汇成酒河，告诉那些逝去的战友，我们赢了。”

    李木子看着楚飞航，眼睛中有一抹晶莹，她能想象到那个场面，温暖而感动。

    楚飞航闭上了眼睛，笑容缓缓收敛。

    “就在我们休整完毕回家的路上，他们对我们进行了突袭。”

    “所有的美德和崇高，在那一刻被他们当成了垃圾。他们怒吼着，对我们伸出屠刀，只是因为不愿看到引领未来的人类领袖，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问题是……他们不行啊。”楚飞航摇了摇头：“主力没了又怎么样？千百年来，我们经历的灭族之祸太多了，有谁成功过吗？”

    楚飞航脸上露出讥讽之色，“一直到……天种第二支远征军到来，他们才意识到，外敌还没有打完啊。”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再也无力和天争在正面对抗中站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楚飞航看向李木子。

    李木子思索着：“因为最无惧牺牲的寰亚人，被他们打伤了元气，所以没有人能够再担当起中流砥柱的角色，对吗？”

    楚飞航轻笑了一声。

    “因为他们差点就被我们打废了，我们整个人类文明，都没有元气了。”

    ……

    李木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和任何一个国家，分享我所知道的一切吗？”

    李木子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因为我想看看，重新再来一次，他们会不会作出不一样的选择。”

    楚飞航耸了耸肩，“结果你也看到了，这和选择无关，骨子里的傲慢和偏见，决定了他们的思维方式。平等合作？不存在的。”

    李木子叹息一声，道：“可是，只靠我们的力量，确实也对抗不了天种。”

    楚飞航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这次去过南十字星之后，我会去寰亚。如果人类文明必须有一个主导，那就只能是寰亚。”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建立独立军队？”李木子有些不明白。

    楚飞航沉默片刻，说道：“我要建立一把秩序之刀。”

    “秩序之刀？”

    “这把刀，将会是一条分割线，确保人类的所有选择，都走在正确的路上。你也可以理解为，是一把底限之刀，不管谁突破了这个底限……”

    楚飞航比划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我都会把他从人类文明之中，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