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等到了那个机会，当他看到亨利脚下的黑影肉眼可见地萎缩下去，麦克斯就意识到，福瑞猜测的反噬开始了。

    无论这仪式是想要祈求获得力量，还是想要召唤未知的存在，只要运转起来，就没有停下的道理——雪崩的凶不可阻，既是针对山脚下的人们，也是针对每一片被裹挟于其中的雪花……

    仪式越是强力，那反噬就越猛烈，缺了一半关键材料还被启动的仪式，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麦克斯也不知道，但是他明白，这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那诡异女孩被安斯埃尔击杀，早就被黑影托举而起的阿里亚也是一身死意，现在墓园真正的核心，明显就是雷斗士亨利，高位的火系魔法卷轴只有一次的使用机会，稍有差池，亨利肯定会带着墓园自我放逐。

    于是麦克斯在大笑中，提起了那柄血矛，吸引了雷斗士的全部注意力，同时也干扰了雷斗士思考的能力。

    麦克斯不想死，所以他要先面对死亡，他要正面迎接亨利的攻击，同时把那“诱饵”抛出去，造成“炼金学徒要带着血矛逃跑”的假象，他要让亨利感受到他们的“挣扎”。

    在这种逼真的突发场景里，亨利最后果然如麦克斯所料，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握住了血矛，那卷轴带起了升腾的绝炎，只不过安斯埃尔的尸体……也被一同焚化至灰。

    麦克斯没能看到雷斗士被秒杀的一幕，他被亨利愤怒的一脚正中胸腹，如今甚至没有了呼吸。

    福瑞双膝跪地，抱着没有声息的麦克斯。大妖精也要到极限了，他用血肉魔法割裂了自己，然而这种办法是饮鸩止渴。大妖精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萎缩的黑影，感受到一直存在的压迫感在快速退去，他的内心涌起了不甘和愤怒……

    福瑞猛地一摇头，胸口的黑影居然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感情，刚才那种情绪……大妖精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维持最后的清醒，却突然听到……

    “放开麦克斯！！你这怪物！”

    伴随着这声怒喝，一道带着魔法波动的暗镖直直地朝着福瑞飞来，这是破法者最基础的攻击方式！是亚德里恩！

    陪着精神崩溃的奥斯顿守候在门口的亚德里恩，察觉到了墓园微妙的变化，破法者还发现，奥斯顿竟然有一种特殊的天赋，他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但是能够保持这种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反而是一种可靠的状态。

    所以当破法者提出深入墓园，支援麦克斯时，还在流泪的奥斯顿点头答应了这个提议。

    亚德里恩他们来的非常巧，如果他们早一点出现，就会变成额外的变数，亨利的行为也会随之受到影响。

    而他们现在出现，看到的是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福瑞，胸口黑纹四裂，跪坐于地捧着麦克斯的头颅，眼前一幕的背景是萎缩扭曲的无边黑影，这对于刚赶到的两位年轻人来说，实在是邪异到极点的画面。

    所以破法者下意识地就对“挟持”了麦克斯的福瑞发出了攻击，这也是亚德里恩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的条件反射。

    大妖精看着无声无息急速贴近的魔法暗镖，眯起了眼，他的状态似乎只能坐以待毙，阵阵晕眩感已经席卷了福瑞的大脑。

    黑色的曼陀罗，挡住了那致命的误会。福瑞看着眼前绽放的花朵，心里默默想到。

    果然，我对契约之神的信仰也没有那么牢固，在死亡的瞬间，我看到的竟然是彼岸的花朵，我居然会向死神请求宽恕……

    然而那花朵是切实存在的真实力量，曼陀罗公爵跟着显露了身形，在他周围，数名法师长老先于战职一步，传送到了墓园的内部。

    几位长老不用深查，就注意到了惨烈的两人，还有绝炎焚烧过的土地，最后他们看到了墓碑区地面的刻痕，还有近乎消散的黑影们。

    那不可知的存在，在吸取了整个墓园的能量之后，仍然因为仪式核心材料的缺漏，无法降临，只能当作一顿饱餐，已然撤走了自己的目光。

    这对于祂来说，只不过是万亿瞬间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罢了。

    一位长老充满恨意地看着那些已经不足为惧的残存黑影，扬手洒出了一片银白，净化了整个墓碑区。

    旭度奈也到了墓园内部，虽然今晚是他提出的计划，派了麦克斯等人前往墓园，但是这也是旭度奈第一次来到“这个墓园”。

    螳螂院士似乎被曼陀罗公爵言中，自从麦克斯带着恩卡图家族的年轻人们再入墓园开始，他就陷入了沉默，直到此刻，看着身受侵蚀的福瑞和近乎死亡的麦克斯，旭度奈破天荒地居然没有反应，老炼金术士的大脑，因为恩卡图家族出人意料的举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曼陀罗公爵走向了福瑞，扶起了他的头颅，然后将一朵黑花插入了他的胸膛，这似乎阻止了黑影继续破坏福瑞的血肉，那朵黑花的颜色变得更加浓郁，像是吸收了什么似的。

    然后曼陀罗公爵，从福瑞怀里拉出了没有呼吸的麦克斯，老公爵的手似乎有些颤抖，这应该是空气扭曲让人产生的错觉。

    卡洛斯·恩卡图看着怀里的小孙子，麦克斯·恩卡图。

    这是命运女神对他的嘲弄，帝国的曼陀罗公爵这么想着，心里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感。

    老公爵几天前就收到了一次孙子的死讯，被告知那小法师死于诡异之中。

    而今天，曼陀罗公爵再次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仙女龙茉莉看着那已经如同尸体的麦克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甚至想为此在灵界睁开眼，不惜暴露真实灵体，也要探查一下某种可能……

    然而有人改变了场间的沉默气氛。

    一道人影从墓园深处被打飞，一路滚落，紧接着是第二道。

    老皮特咆哮的声音，充斥着墓园的上空。

    “我的儿子呢？？！威廉呢？？！安斯埃尔又在哪里？？！他不是和那个小子一起进来的吗？？”

    随从们低着头，一言不发，甚至做好了被挨个打飞的准备。

    然而老皮特没有再动手，他揪住了一个还有行动力的随从，问清楚了从头到尾在墓园深处发生的一切。

    失魂落魄的老皮特，一屁股坐在了那片小小的空地上，一直保养的很好的手，沾满泥土，使劲地扣着草地下的刻痕，像是要挖出什么一样。

    朱丽叶奔向了那被抱着的金发少年，但是她逐渐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长老们低声交流着，墓园的异常刻痕居然没有被提前发现。还有那叛徒，亨利和阿里亚，他们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如果没有这次突变，他们还会继续这样蛰伏着，恩卡图家族，已经遭受了很多次这样的报复。

    唯一能猜到事情全貌的福瑞，在胸口被插上黑花之后，也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被旭度奈扶着，浑身颤抖。

    霍华德伯爵也来到了墓园，他刚想要说什么，就看到了众人环绕中，被曼陀罗公爵抱着的麦克斯，金发少年面无血色，眼眸微合。

    欧若拉一声惊呼，少女捂住了嘴……几个小时前还鲜活的……

    ……………………

    ………………

    …………

    ……

    麦克斯像是从宿醉中醒来，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然后他的头就真的裂开了。

    灵体的破碎让麦克斯心中警铃大作，他努力凝实身躯，然后发现自己站在沙漏房。

    刚才头颅爆炸的波纹，微不可察，这是非常危险的标志，说明麦克斯的灵体已经到了“一吹就散”的地步。

    也幸好，他是在沙漏房。

    麦克斯抬眼望去，看见自己正被什么东西抬着走，周围的人面色凝重，偶尔看向自己的时候，都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老哥们，我只是昏了……我……

    麦克斯突然想起了，昏死前亨利的那一脚……看来计划是成功了，不然抬着自己的应该是无数黑影才对……

    那一脚……我……我难道已经死了？？！

    麦克斯恍惚中，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沙漏，然后他瞬间就变得无比清醒，而且灵体差点因为刺激再次破碎。

    原本沙漏里，是底盘上的三粒金沙。还有上层沙堆里，最顶上一粒因为爱丽丝诞生的灰沙。

    而现在，底盘上还是孤零零地三粒分开的金沙，上层沙堆里，顶上……有着五粒刺眼的灰沙……

    原本一粒灰沙只是比较醒目，但是当这个数目到达五的时候，那灰色就拥有了别样的意味。

    就像是某种致命的马赛克，又像是永远都改不掉的bug。

    怎么会是五粒？？？！？！？

    要不是因为现在是灵体，麦克斯已经喘着气叫出声了。

    灰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之前第一粒灰沙挪动着前往最顶层开始，麦克斯就感觉到了一股恶意。

    努力的平静心情，麦克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一加一加三等于五。

    自己确实死了一次。

    为了复活自己。

    有三粒金沙被迫变成了灰色。

    为什么是三粒。

    看着底盘上的三粒金沙，麦克斯想起了那句经典的话。

    这，就是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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