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王安石身后,叶南来到他的书房。
乍看上去,王安石的书房很简朴,和方仲永家的书房没什么差别。叶南有理由怀疑,这两个中老年男人的书房布局都是一个样的。
对于叶南,王安石就好像自家子侄一样。
准确来说,有方仲永这层关系,他面对叶南时的表情,甚至还要比面对自己的儿子更柔和一些。
“我和仲永之间往来的书信,仲永应该没少对子初你说。既然如此,你对我的主张知道多少?”
叶南当即将方仲永和他说过的一些,以及王安石在历史上推出过的新法一条条列出。
“今年底或明年初,官家有意推伯父为宰辅。倒是,伯父将行青苗、免役、均输、市场、农田、水利等新法。每一条法令最后的目的,都是减轻底层农民的负担,意在将权贵和大商人手上的钱,慢慢聚集在国家手上。”
王安石:……
他无语凝噎,眉角抽动:这不就全知道了吗!很清楚很了解啊!
虽然子初是神童没错,但仲永你怎么什么都和他说啊!连官家有意任我为宰辅也说?
这也不怕他膨胀了!
(方仲永:我再说一次,叶子初的锅我不背!)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王安石继续问道。
“那子初以为,你的养豚法从何而起,又如何落实?”
面对王安石的问题,叶南早有腹稿。
“孔子曰:食色,性也。人是这样,豚也是这样。”
此一句话,更是让王安石那是目瞪口呆。
他震惊的看着叶南,双眼全是惊讶和茫然之色,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孔圣虽然去了虚宇遨游,不在文曲星上。但要是这话让别人知道,群情激奋的广大读书人能喷死你!
也字后面根本没有这样的话!
好在除此之外,叶南之后的言语都很正常,没有继续使王安石受到惊吓。
“作为豚,它想的其实很简单。要么吃,要么睡,要么色。而只要把豚给骟了,它就没有了发情期。这个时候的豚,不仅不愿意动,还除了吃就是睡,很快就能长胖。”
“而且这样的豚,身上没有那股难闻的腥臊味。用我传授的几种烹饪方法,其味道不比牛羊查!”
虽然这话说的很不雅,很平民化,但王安石是个做事的人。他认真的一边抽着眉毛,一边听叶南讲把豚给咔嚓了的好处。
“这养豚法,我已经在方家村试验过了,效果很显著。现在,有条件的村民几乎家家都养豚,经常有肉吃。”
所以,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而是一个已经放到现实,还行之有效的事实。
见王安石没有打断的意思,叶南继续说道。
“至于将它推广,恐怕还要靠官家出台一些利于养豚的办法。商人逐利,自动就会找上门来。而且豚是杂食动物,很多人不吃的东西它都能吃,就算寻常百姓也能搭个猪圈养几头,起点很低。”
听叶南说道这里,王安石突然想起来了。
之前他去过方仲永那里一次,吃了种味道不错,但感觉之前从未吃过的肉。
他当时还问方仲永这是什么动物的肉,结果方仲永就笑笑不说话。
“莫非那日的红烧肉和回锅肉,其实就是豚肉?”
回想着当时的味道。如果豚肉能做成这样,别说一般百姓,就连达官贵人都不会拒绝!
“好。”
沉思片刻,王安石轻轻点头,拿起叶南的《养豚策》。
“此策我今日研读,明日便送到官家面前,请官家决定。”
叶南:(。?д?。)
说给皇帝看就给皇帝看,这么莽的吗?
但叶南犹豫了一下,对王安石劝道。
“伯父,我觉得还是先让王氏旁支或者我舅舅出面,办一个养豚场为妙。此《养豚策》,还是等殿试之后,由我亲自于官家献上。到时,也好有实例与成效于官家处证明。”
但王安石一眼就看清他的心思,心头一暖,却摇头笑道。
“你怕‘养豚宰辅’这个名字不好听,难道圣前养豚进士就很好听吗?”
他拍了拍叶南的肩膀,老怀大慰:没想到仲永的徒弟,居然比我的儿子还要了解我!
“我意在变法以强宋,抵抗唐朝和蒙元,其中必然会触怒众多权贵,甚至可能因此失败,被贬官到某个角落。因而,也不在乎多出一个养豚宰辅的名号!”
王安石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今天晚上,叶南原本打算去舅舅那里,但却被王安石拉着不准走。
他让个下人去通知方虎,说叶南已经到了汴梁,今晚就住在他家。
他准备和叶南秉烛夜谈,彻底搞明白这《养豚策》。
晚饭的时候,叶南再一次见识到了王安石那奇怪的用餐方式。
他的大脑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国家大事,或文学方面的事宜,吃饭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只吃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
而且大儒已经能餐风露饮,几个月不吃饭都没问题。
叶南觉得,以大儒的牙口,就算放在他面前的是一盘大骨头,恐怕也会被王安石咔嚓咔嚓的吃下去,事后还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啥。
晚饭时,王雱没有出来吃饭。吴氏到他的房间,却发现他睡在床上,并未把他叫醒。
晚饭后,王安石迫不及待的再次将叶南拉到他的书房。两人讨论养豚策。
半夜,在了解其中奥妙后,叶南磨墨,王安石执笔,写了一篇《养豚赋》,才气长三尺六寸,赋成鸣州。
这才气足以说明这篇赋的实用性和重要性。王安石心情大好,对叶南玩笑道。
“若是有朝一日,大宋百姓纷纷养猪,这篇《养豚赋》能提升为镇国也未可知。这也算是养豚镇国了!”
第二日一早,叶南去了叔叔家。而王安石拿着养豚赋,入宫见了宋神宗。
说实话,看着《养豚赋》这名字,宋神宗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王安石被人掉包了。
但王安石一挥手,看着文上三尺六寸的才气,宋神宗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写养豚的赋也能文气鸣州?这让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却从未出过鸣州诗文的“读书人”情何以堪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