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罗欣明白了塔伯为什么总是陷入幻境的原因。

    随着光影的变换，昏暗的小房间内突然出现了细微的呢喃声，轻柔得就像情人的低语。

    随着进阶仪式的进行，幻象开始出现。

    两个曼妙的身影霎时间出现在塔伯的身旁，却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就像自然而然的从阳光明媚的海滩上走来的少女，或是风雪中举着伞性子高傲的情人，火热和冷冽的气质泾渭分明，却将寻路人包裹在其中，仿佛天使的折磨。

    一生未娶的老人好似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历尽风霜的一颗心刹那间便彷徨起来，半生的孤苦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一切，真的值得吗？

    生活虽然循规蹈矩，但是那份动人心魄的温软却是真实存在的，和一位爱你的女子相偎相依，平平凡凡的走过一生，不也是一件乐事吗？

    何必要追寻那份虚无缥缈的愿望呢？难道这一生的孤苦，还不够吗？

    老塔伯的神色开始出现动摇，眼中的清明渐渐消失，一只满是褶皱的手掌颤抖着伸出，拂向女子的脸颊。

    她，正笑靥如花。

    罗欣不由得叹了口气，老人原来是一个情重的人。

    当初为了心中的梦想，塔伯放弃了一段爱情，却没想到正是这份愧疚纠缠了他一生，成为了他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梦魇。

    多情人终被情伤！

    或许，又要做一次佛陀了！

    罗欣轻笑一声，正襟危坐，宝相庄严：“如是我闻：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为了立刻代入佛性，罗欣竟然胆大妄为到以“如是我闻”开头，几乎有胡闹的嫌疑，但是效果却立竿见影。

    随着梵音响起，塔伯虽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整个人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陡然绷紧了身子，然后又缓缓放松下去。

    一种看透人生百态的平静出现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慈悲之色渐显。

    两位女子的幻影仍在，却再难惑乱塔伯分毫。

    苹果树幼苗猛然开始生长，双头蛇竟然活了过来，吐着蛇信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爬上树梢，干枯的墨兰好似焕发了无尽的生机，在地面上朵朵盛开，喜鹊翩跹飞舞，发出阵阵清脆的鸣叫……

    青色的藤蔓宛若蟒蛇一般缠绕住塔伯的身体，锋利的荆棘毫不留情地刺破了他的肌肤，鲜血染红了枝叶。

    但是，经过了爱情的魔障之后，老人已然获得了超脱，区区的痛楚并不能比拟尘世的苦难。

    知识开始顺着藤蔓上的荆棘注入塔伯的身体，淡淡的超凡之光开始显现。

    转瞬之间，幻境消失不见，塔伯呻吟一声，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手臂上的肌肉不停地颤抖着，隐晦的低语像骤雨一样响起。

    罗欣轻轻站起身来，欣慰地看着面前陷入神经质的老人，那不过是在吸收庞大的知识。

    许久之后，老塔伯才爬起来，干枯的皮肤上好似焕发了生机，整个人都沉浸在悲喜交加之中。

    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老人忽然拍了拍罗欣的肩膀，双眼通红：“我欠你的，小子！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但凡以后有什么差遣，老子这条命都是你的了！”

    “成功只是源于你长久的坚持，我不过是起到了一点儿催化的作用，你不必如此！”罗欣摇了摇头，其实面对一个老人的恭敬并不是什么舒爽的事情，所以他连忙岔开话题，“这下子小药剂铺可以保住了吧？等那帮家伙再来的时候，好好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哈哈哈，你小子果然和我的脾气！”塔伯一阵大笑，故作凶狠地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些混蛋猪肝一样的脸色了！惹一位伟大的‘药剂师’，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罗欣不禁失笑摇头，老人这份敢打敢拼的脾气确实令人钦佩。

    “不过，我刚刚改变了注意，这个陪伴我四十多年的药剂铺，确实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塔伯叹息了一声，重新来到柜台前，轻轻抚摸着满是条纹的木板台面，神情怅惘，“留给我的岁月已经不多了！如今成为了超凡者，也算是有了一丝底气，趁着还能走动路我想完成年轻时候不切实际的幻想……”

    “去精灵之森，去禁忌之海，去极北雪原……总之，我是不想老死在腐朽的床榻上！”

    “然后约会美丽的精灵小姐，与神秘的人鱼对歌，再与冰雪女神来一个拥抱？”

    罗欣忍不住打趣道，只是眼神里也掩饰不住向往之色。

    “滚蛋，那是你小子的野望才对！”老人忍不住拍了一下罗欣的脑袋，一脸鄙夷，“老子可是为了见识一下世界的雄奇，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低俗？

    对了，精灵女子喜欢什么？我启程的时候最好能带一些。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为了跟森林的主人打好关系！”

    “好吧！好吧！”罗欣整理一下衣衫，一脸信你才有鬼的表情，“离开的时候最好告诉我一下，也能有个人给你送行。”

    “臭小子，你是有多看不起我？老子的朋友可是多了去了！”老塔伯见他要走，忍不住从柜台里追了出来，“小心点儿，路滑着呢！不过摔到了也没事，到这儿来，包治百病！哈哈哈……”

    离开了为老不尊的家伙，罗欣准备去特姆普人马戏团一趟。

    穿过满是积雪的街道，来到夜莺广场。

    寒冷并未驱散人们追逐娱乐的热情，洁白的积雪已被踩得塌陷在地上，满是乱糟糟的脚印，看起来有些污浊。

    广场上用轻便的木栅栏围成了一片巨大的场地，各处都是飘扬的彩带，为单调的冬季带来了珍贵的色彩，一如那些生动的艺人。

    马戏团门口围着一群小孩子，哪怕是冻得鼻涕横流，小家伙们也丝毫不畏惧寒冷，围着一个穿着笨重毛熊道具的家伙吵闹个不停。

    罗欣扬了扬嘴角，缓步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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