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认同对方的话。

    作为唯一世界顶尖的半神，它的任何行动都会促使这个世界走向难以定论的节点。或许以它自己所说，它只是一颗微小的种子，可是这颗种子所承载的却是世界的存亡。

    虽说风呈姬遗忘了一开始辗转世界的目的，但现在他就是在为了阻止世界灭亡而努力着。

    “你是想让这个世界留存下来，还是想让这个世界在某些存在的暗箱操作下经历毁灭？”

    习惯性的问句，不过风呈姬并没觉得对方会轻易回答。

    （这个世界，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听罢，风呈姬略吃惊地仰望这棵延伸至真空的大树。

    （生灵们为了踏上向往的境界经历了无数磨难，他们旺盛的生命力不应该止步于此。）

    “呵，讲的一手漂亮话。”风呈姬用手指敲敲坚硬的树干，“高高在上的你，既然在口头上对生灵如此呵护，就给我尽到应尽的责任！”

    不满足于敲的现状，风呈姬捏紧拳头，重重砸在布满纹理的树干上。使出的力气确实很大，可是他连表面的树皮都没打掉。

    “不是刀剑，就不行么。”

    没了武器，自己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和以前比简直没有任何进步。

    “维阿湾，这个世界还剩下多少和你同等的存在？”

    （没有与我同等的存在，但有神性高于我的存在。）

    风呈姬点头，他就是在以维阿湾作为分水岭，神性高于它的存在毫无疑问都是需要斩杀的对象。

    “那个家伙在哪？”

    （很远，在离这颗星球很远很远的地方，它被它的同类以献祭的形式复活了。）

    “神性高于你的存在只剩下它一个？”

    （没错，它是最后的龙，是原定在千年前踏入神之境界的存在。）

    “沉寂千年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候吗？”

    嘴角留有弧度，他略显轻松地靠坐树干上，接着把手里的太刀插进地面。

    “绊，你怎么看？”

    从太刀中脱出的那名和风少女踏着木屐落入地面，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与身前的太刀完美契合。

    “菲亚挪谕想让你做的事很简单，无非就是不让混沌逃离镜像。一旦让它逃离镜像世界，破坏范围会变得更大更随机，到时候，会阻碍其他生灵成神的可能性。”

    “就是这样，神明也在想方设法聚集己方的战力，想来祂们也做好了向意志发动战争的准备。”风呈姬很是赞同一之濑绊的话。

    “换句话说，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帮助菲亚挪谕以及一票神明收集获胜的筹码。”一之濑绊不爽地扭头，“老实说，我不想站在神明这边，祂们干的破事还少了吗。”

    “菲亚挪谕怀揣对生灵的大爱，无法依靠神之躯体进入世界的祂也是通过我们间接拯救了生灵。”

    “你想说什么？小姬，你不是在帮那群家伙说好话吧？看看习烨沙和夏慈经历的一切——自私的神明为了达成目的已经把许多无辜的生灵都卷了进来！祂们强迫他们达成目的，可最后得到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一之濑绊冲自己曾经的挚友大声喊叫，在她眼里，风呈姬就像是被强制洗脑般思想麻木。

    “绊，你远不及我经历的多，我曾经居住过的世界都灭亡了！我只是看着毁灭一次次到来，而无能的我次次无动于衷！你以为我不想拯救生灵？不是，是我拯救不了！我没能力拯救！所以，我能明白神明的感受，至少现在能理解。”

    站在他对面的一之濑绊陷入沉默。一直以来，风呈姬都在完成超越自身极限的任务，但周旁却没人可以理解他，就连他所爱之人也不理解——一之濑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话题有些偏了。”风呈姬轻叹一口气，“维阿湾，如果你被那个家伙吸收了，它会晋升为神吗？”

    （会。）

    世界之树的回答非常肯定，这倒也在风呈姬的预料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必须得在它没接近你之前把它干掉。”

    “有个疑问。”一之濑绊靠在太刀上，“要怎么确定它的位置，你一定会确保它会跟你打？”

    “这个问题，该问大树先生。”风呈姬指指背后的世界之树。

    （它和与世无争的我不同，它有无穷的欲望，它必然想踏上更高的境界。）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它会以你为目标，就像先前我杀掉的那个唤星之灵。”

    “既然我们不知晓它的去向，就得想个办法引它来这个地方。”一之濑绊搓着下巴思考，“我知道了！世界之树，你能‘发信号’吗？”

    （你是说，以我为传播源，向它传递我的信息？）

    “Bingo。你说的没错，它在接收你的信息之后必然会动身前往这颗星球，我们不需要任何外援，只要在中途把它拦截下来，胜利必然就是属于我们的。”一之濑绊有股莫名的自信。

    “你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风呈姬摇头。

    “我相信挚友的实力，很相信，非常相信！”

    “可惜，我不存在那种绝对的自信。”风呈姬摆手，“但只要干掉那个家伙，这个世界就会迎来几百年的沉淀期，虽说后面和我敌对的家伙会越来越多，但应付他们也是我的分内工作。”

    （如果那么做，你又会像九百多年前一样，背负着无尽的罪名留存这个世界中，就算得到那样的结果也没有大碍吗？）

    “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有人情味的家伙。放心好了，我可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人，不管什么罪名我都随便背。”

    风呈姬站起身来，视线转到灯火通明的城市中。

    “更何况如今，我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敌人了。”

    “世界之敌，不止你一个。”一之濑绊从树根里拔出那柄带有许多缺口的太刀，放在风呈姬手上，“当英雄这种差事你和我都做不来，说白了，我们就是保姆，而既然是做保姆就必须要做全套。”

    视线沉入太刀中，霎时，无限思绪都从那柄太刀中涌现。

    “一之濑绊和风呈姬注定是活在黑暗中的人，我们不是主角，我们成不了英雄，只有把路让给真正的英雄。”

    话毕，和风少女已不见踪影，只剩那柄在黑暗中闪烁光芒的破损太刀。

    紧握住太刀的他，为了无限世界的存亡，不惜与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为敌，而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