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朋忌一席话自山巅传来，绕梁三息有余，黄堧心如死灰，五雷轰顶。

    梁秀回头望向云间山巅，敬道：“东郭前辈在音律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

    “东郭前辈这首《桃花庵》，不仅仅是唱给黄前辈听的，还是唱给吃剑老人听的。”王目处之泰然地说道。

    陈茯苓掩嘴一笑，“东郭前辈这是在向吃剑老儿示威呢。”

    东郭朋忌平生朴雅，且为人深藏若虚，几乎没人愿意与其结仇，常日隐居山林，不温不火随心随性，若受邀出山，也只是静心弹唱，若非名声显赫，估计大家早就忘了东郭朋忌是个高手。

    “吃剑老人实力亦不俗，隐隐胜于小师叔，对上东郭先生，怕是不分伯仲。”陈荠沉思片刻，低声说道。

    梁秀心如止水，说道：“东郭前辈的《桃花庵》，看似叫板吃剑老人，实则是在救黄堧。”

    “东郭前辈和黄前辈曾是同辈师兄弟，亦皆离园，出手相救也是念几分旧情吧。”王目叹道。

    梁秀一语道破天机，东郭朋忌与黄堧乃旧时同门，虽说二人这些年来不相为谋，但东郭朋忌为人襟怀坦白，在紧要关头还是选择出手。

    东郭朋忌唱《桃花庵》的用意李本楼当然听得出，表明了想让南庭给其一分薄面，莫要将黄堧置于死地。

    李本楼转身朝山巅畅然一笑，拱手说道：“东郭先生远来是客，既然东郭先生都现身了，在下理所当然得给东郭先生面子。”说罢李本楼回身漫无目的地看向吃剑老人，撅了撅嘴皮，随口说道：“哎，东郭先生都出手了，这事到此为止吧？”

    一旁的归元楼掌柜唐虎静观默察，事到如今已算是南庭和丹庵的对峙，他无需多言。

    吃剑老人横眉怒目，吹了吹胡须，抬头朝城外山巅看去，冷喝道：“东郭先生是在与丹庵宣战吗？”

    云间山巅上，东郭朋忌沉默不语，隔着十数里相望与吃剑老人相望。

    见东郭朋忌不语，吃剑老人转眼看向李本楼，面露狰狞，怒喝道：“老夫的数个爱徒皆被你南延人打伤，甚至还杀了几个，东郭朋忌的颜面是颜面，老夫的就不是吗？”

    最后这一喝，所有人为之一颤，皆屏气敛息看向吃剑老人。

    原本都转身欲离去的李本楼停下了脚步，沉默微许，回头看向吃剑老人，眸中冷冽乍现，淡淡道：“你想怎样？”

    “想怎样？哼，南庭占着天时地利想店大欺客？总得给老夫一个交代吧？”吃剑老人冷哼道，余光瞥了眼下方的梁秀，沉声道：“老夫也非蛮不讲理之人，就按江湖规矩办事，一命换一命，你看如何？”

    李本楼回过身，顿了顿，一脸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谁的命？在下的你要得起吗？”

    吃剑老人指着下方的梁秀，阴笑道：“若老夫嗅得未错，是这个小子杀了老夫的几个爱徒，别的老夫也不提，这小子的命你南庭莫要再管，你看如何？”

    李本楼顺着吃剑老人的手指看去，与梁秀四目相对时讪讪一笑，然后回头看向吃剑老人，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说道：“在下看不如何，这人可是南庭贵客啊。”

    “贵客？”吃剑老人随口一笑，猛然怒目瞪圆，喝道：“那老夫的几个爱徒就这般白死了？”

    李本楼想了想，指着自己瓮声瓮气地问道：“要不你看看在下的贱命如何？”

    “你！”吃剑老人恼羞成怒，李本楼这话的意思明白着就是在挑衅他。

    “实话，在下贱命一条，你要有本事你杀了就杀了，庭里的老东西估计也懒得跑去中原找你算账。”李本楼朝梁秀的方向歪了歪头，“他可是南庭的贵客，别说你，就算整个丹庵搬到曲扬城里住下，在下估计你也没本事杀。”

    吃剑老人心中一沉，虽然李本楼的样子吊儿郎当，言语亦漫不经心，但是这番话说出来不像是唬人，看来梁秀在南庭的地位确实不一般，略显棘手地咬了咬牙。

    李本楼长长吁出一口气，没精打采地说道：“怎么说？你要不要杀在下？不杀的话这事就到此为止咯？”

    吃剑老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牙根给咬碎，怒视李本楼，一时答不上话来。

    街上，众人一惊接一惊，先是惊呼吃剑老人竟然指名要杀一个不过一品的后生，随后又惊呼这个不过一品的后生竟然是南庭的贵客，原先众人以为梁秀不过是权官达贵的纨绔公子，没想到竟有这般深的底气，难怪想都不想就杀了吃剑老人的弟子。

    澹浜不像其余几人那般，在吃剑老人直言要杀梁秀时便心生愤怒，剑眉冷横，朝吃剑老人大喝道：“吃剑老儿，真当这里是丹庵那点弹丸之地仍你放肆了？！”

    “半淮别气，吃剑老人这是看得起我，看来我还挺有用啊。”梁秀打趣道，心如古井。

    陈茯苓亦是不以为然，含情脉脉地看向世子，妩笑道：“原来不止小女想要世子呢。”

    这话着实让梁秀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之对视，身侧的赵雪见皱了皱眉，但也未出声。

    王目眼眸微动，轻声道：“吃剑老人想要的不仅仅是刀么？”

    梁秀挑了挑眉毛，心中思绪良多。

    屋檐上，李本楼懒懒散散地站着等了半晌，撅着嘴问道：“喂，你杀不杀？”

    吃剑老人面容沉重，好像犹豫不决，抬眼看了看李本楼，冷声道：“老夫当然不会在这地方杀你，但若是你南庭仗势欺人，丹庵也不是软柿子！”

    “丹庵？实话说，在下真没怎么怕过。”李本楼叹息一声，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脑袋，略显无趣地说道：“哎，陪你一起等吧，那几个人可真是弱，这般久还破不了师兄的阵术，你觉得就你几个真能把人带走啊？”

    吃剑老人脸色一沉，两眸微微一缩，没想到心思全然被李本楼给看破，故作镇静地喝道：“哼，油嘴滑舌。”

    “哎。”李本楼无奈地吐了口气，两眸漫无目的地打转，许久后巴拉着脸朝吃剑老人说道：“喂，在下真的好乏好乏，还要等多久啊？”

    吃剑老人怒目一横，心里焦躁不安，可就在这时猛然一松，朝李本楼冷冷笑道：“嘿嘿，老夫倒是想看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与此同时，曲扬城中数道光影宛若箭矢般从四面八方朝归元楼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