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扩叫陈昭武一同前去紫宸殿参加御宴,然而赵扩以换衣服为理由,中途就离开了,于是陈昭武独自跟着小太监前去紫宸殿。
来到紫宸殿,陈昭武见已有数十名文臣武将坐在大殿下方,以文臣数量居多,每人面前一个案几。
在文臣武将的注目礼中,陈昭武目不斜视,从大殿中间过道走过,一直走到殿首的高台上,那儿已经摆好了一张大的长方形漆红描金木桌,旁边有一三十来岁婉约的女子候在一旁。
女子招呼着陈昭武坐到主座左手第一位,然后微微一笑,道:“吾乃官家之妻,贱内杨氏,见过神将大人。”
陈昭武知道这是赵扩的妻子,南宋的皇后,依言坐下后,他微微打量了一眼皇后杨氏,只见杨氏内穿青纱中单,腰饰深青蔽膝,另挂白玉绛纱袍、蔽膝、方心曲领及玉绶环等饰物,下穿青袜青舄,头戴龙凤珠翠冠,当真是华丽异常。
微微瞥了一眼杨氏,陈昭武很快转过头去,这个时代正是理学兴起的时候,他多看两眼就是极大的不礼貌与不尊重。
见陈昭武不说话,怕他等急了,杨氏轻声说道:“神将稍等片刻,官家稍后就来。”
赵扩可是特意再三嘱咐过,要好生关照陈昭武,杨氏怕陈昭武肚子饿,又唤近侍端来了茶水和糕点。
“无妨。”
陈昭武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扫视了一眼下方窃窃私语、不断打量他的大臣们。
他觉得有些无聊,赵扩这个主人不在,他还真有些不自在,于是抬起右手,手掌微微张开,一只平板出现在他手中。
他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玩起了游戏。
“神将手中乃是何物?为何能突然出现?”
一名时刻关注着神将的大臣看到平板突然出现,惊讶地说道。
“我观之此物能发光。”
这是注意到平板发光的。
“此物为何有声音?莫非是仙乐?”
陈昭武平板开了声音,虽然他很快关掉了,但还是被耳尖的大臣注意到了。
“此物内有乾坤,里头有东西在动。”
这是眼尖的陈昭武注意到平板里的场景在变换。
“莫非是墨子造物?”
这是推测平板出处的。
“……”
大臣们议论声音越来越大,传到了陈昭武耳朵里,抬头一看,发现皇后杨氏和周围的太监、宫女目光热切地盯着他手里的平板。
再看到下方大臣们唾沫星子乱飞之余,不时将目光投向他手里的平板,陈昭武有些尴尬以及心累。
在这个朝代,刷平板在他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在别人眼里就仿佛是外星人的行为,令他们好奇心爆棚。
失了玩儿平板的心思,陈昭武又将平板收回空间,泯了一口茶,抬头发现赵扩走了进来,陈昭武眼前一亮。
不是因为爱上了赵扩,而是因为赵扩的服饰。
只见赵扩里面穿着幞头红袍,外面穿着绛纱袍、蔽膝、方心曲领,脚上踩着玉带靴,头戴通天冠走到主座坐下。
陈昭武称赞道:“官家精气神不错。”
赵扩微微一笑,答道:“扩能碰见神将,神将下界拯救我大宋,令扩十分高兴。”
赵扩按理来说经过一天繁琐的祭天仪式,本来应该很累了,但是见到神仙带给他巨大的欣喜让他忘却了疲惫。
转过头,赵扩对站立一旁的近侍说道:“御宴开始。”
收到命令,小太监疾步从大殿偏道出了紫宸宫,让侯在宫外的太监传旨御膳房上菜,这个太监再传旨给御膳房总管,就这样,命令不断传达,等了大概一刻多钟,八个太监端着菜就上来了。
摆好,陈昭武以为这就是晚宴全部的菜,定睛一看,只是些水果之类的,有香圆、真柑、石榴、橙子、鹅梨、乳梨、榠楂、花木瓜。
陈昭武本来对晚宴期待值很高,还率先拿起筷子,没想到就是些水果,这让他没了动筷的念头。
“神将,尝尝这道饭前的水果,绣花高饤八果垒。”
奥,整了半天,这才一道菜啊。
陈昭武这才夹了块乳梨吃下,见陈昭武动筷,赵扩这才夹了一块花木瓜,然后招呼着下方眼巴巴的大臣们动筷。
不多久,第二道菜也上来了,赵扩介绍道:“这道菜叫乐仙干果子叉袋儿。”
荔枝、龙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银杏、梨肉、枣圈、莲子肉、林檎旋、大蒸枣。
陈昭武又尝了几样,觉得还不错,有些干果在现代十分贵,他以前都吃不起。
而后是十盒“缕金香药”:脑子花儿、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水龙脑、史君子、缩砂花儿、官桂花儿、白术人参、橄榄花儿。
陈昭武刚想伸筷就被赵扩拦下了:“神将,这不是菜肴,与食用没有关系,只是让它的清香芬芳刺激胃口。”
见陈昭武神情讪讪,略显尴尬地放下筷子,赵扩和杨氏对视一眼,轻轻一笑。
这神将,倒是人情味十足。
接下来,是十二品“雕花蜜煎”,有雕花梅球儿、红消儿、雕花笋、蜜冬瓜鱼儿、雕花红团花、木瓜大段儿、雕花金桔、青梅荷叶儿、雕花姜、蜜笋花儿、雕花橙子、木瓜方花儿。
又有十二道“砌香咸酸”,其名依次为香药木瓜、椒梅、香药藤花、砌香樱桃、紫苏柰香、砌香萱花拂儿、砌香葡萄、甘草花儿、姜丝梅、梅肉饼儿、水红姜、杂丝梅饼儿。
继砌香咸酸送上台面的是十味脯腊,有线肉条子、皂角铤子、云梦豝儿、虾腊、肉腊、奶房、旋鲊、金山咸豉、酒醋肉、肉瓜齑。
之后又上了“垂手八盘子,八盘“切时果”,十二味“珑缠果子”,此处不一一介绍,反正令陈昭武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陈昭武吃了个三成饱,他知道肉戏还没到,因为他还没看到像样子的肉菜,很快,在他翘首企盼下,重头戏来了:“下酒十五盏”,每盏两道菜,席间,十五盏依次由侍女穿梭不息地端上来。
第一盏是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第二盏是奶房签、三脆羹。第三盏是羊舌签、萌芽肚胘。第四盏是肫掌签、鹌子羹。第五盏是肚胘脍、鸳鸯炸肚。第六盏是沙鱼脍、炒沙鱼衬汤。第七盏是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第八盏是螃蟹酿橙、奶房玉蕊羹。第九盏是鲜虾蹄子脍、南炒鳝。第十盏是洗手蟹、鯚鱼(即鳜鱼)假蛤蜊。第十一盏是五珍脍、螃蟹清羹。第十二盏是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珧。第十三盏是虾橙脍、虾鱼汤齑。第十四盏是水母脍、二色茧儿羹。第十五盏是蛤蜊生、血粉羹。此外有插食八品,分别是炒白腰子、灸肚胘、灸鹌子脯、润鸡、润兔、灸炊饼、不灸炊饼、脔骨;劝酒果子十道,有砌香果子、雕花蜜煎、时新果子、独装巴榄子、咸酸蜜煎、装大金桔小橄榄、独装新椰子、四时果四色、对装拣松番葡萄、对装春藕陈公梨。另有所谓厨劝酒十味,即江珧炸肚、江珧生、蝤蛑(即梭子蟹)签、姜醋生螺、香螺炸肚、姜醋假公权、煨牡蛎、牡蛎炸肚、假公权炸肚、蟑蚷炸肚。
所有菜肴不是一下子上上来的,每五盏为一段落,中间有歇坐、再坐的间歇,酒宴进行的时候,有乐舞伴奏,还有小唱、唱赚、鼓板、杂剧等演出,其中少女的歌舞表演也让陈昭武大饱眼福。
陈昭武看的馋涎欲滴、口角流涎,当然他还是注意了下礼仪,吃的比较慢,比较斯文。
也许是得到天道印玺后,酒喝的比较多,陈昭武开始慢慢尝出酒的味道,也知道酒的口感优劣,不说别的,就说这御宴上的御酒醇馥幽郁,喝下一口后回味无穷。
御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陈昭武实在吃不下了,出于神将的威严,他并没有吃撑,只是他在心里怨念十足地嘀咕:为啥符咒不能让他快速消化,这样他就能吃更多了。
见陈昭武放下筷子,赵扩和杨氏、诸位大臣们也放下了筷子,虽然他们也吃的也差不多了,但主要陈昭武放下了筷子,出于对神将的重视与敬意,他们也停止了宴席。
这点就充分体现了古人的政治素养,不像现代有些职场小白,领导夹菜他转桌,领导开门他上车,领导停筷他吃馍,政治嗅觉迟钝的一批。
“神将觉得如何?”
在赵扩期待得到眼神中,陈昭武淡淡说道:“很好,十分不错。”
出于维护自身威严考虑,陈昭武没有称赞太过,其实他心里是哭泣的,好吃到掉眼泪,他真的真的没有吃到过这么多、这么好吃的菜。
谁tm说古代皇帝吃的不好的?还说什么现代随便一道菜味道就吊打古代的御膳,可去他妈的,陈昭武想打死这么说的人。
“神将吃的开心就好。”
陈昭武吃的很满意,赵扩也很开心,他一直担心陈昭武吃惯了仙珍,吃不惯人间的美味,这些菜他派了韩憧亲自下了御膳房盯着,为的就是让陈昭武吃的开心。
“神将,尚书省左司郎中朱熹要向神将请罪。”
这时候,一个五六十来岁的老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中间,拱手说道。
陈昭武心里一惊,端茶的手一顿,朱熹?莫不是朱子?
转头定睛朝台下看去,只见老者接着道:“我本对鬼神之说敬之远之,以为神将不过欺世盗名之辈,不想我是以小人之心揣摩神人。我有罪。”
说着,朱熹缓慢地跪伏在地,没有抬头看陈昭武一眼。
“嗯?”
陈昭武轻疑,他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以为陈昭武动怒了,赵扩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挥衣袖,喊道:“来人啊,将朱熹拖下去,打入大理寺大牢。”
有披甲侍卫走了进来,抓住朱熹的手臂,就要把朱熹拖下去。
摆了摆手,陈昭武站了起来,轻声道:“怀疑也是正常,我还没为大宋做过什么,再说轻信神棍确实于国无利,你做的没错。”
“扶起他吧。”
挥挥手,陈昭武让侍卫扶起朱熹,又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盏茶,说道:“你这样做,没有抛下做大宋臣子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