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一道清脆的钟声响起,本来是晨钟,可是钟声却是在落日后敲响,在这静谧的地方更显得诡异。
哒哒哒——!
一步一步富有韵律的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众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消瘦的身形,灰色的僧袍,双手合十,脚下每一步都如同用尺子量过一样精确。
只是,等到这个瘦小的和尚走进了众人才看清,僧袍里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只猴子,毛发旺盛的长毛猿。
露在僧衣外的两只手和头上全部都是细长的绒毛,脸上看不到表情,只留下一双泛着猩红色的眼睛,一只天性跳脱的猿猴,这姿势简直比多年的和尚还要恭敬虔诚。
猿魔礼佛?
众人心中感到一种诡异,说不出来,但是后脊发凉。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胆小的陆远一个激灵。
顺着惨叫声,所有人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觉和尚竟然伸手去探那僧人装束的猴子,他的左手如同伸入水中一样没入猴子的身体中,猿魔虚影像是受到了干扰,在虚空中如同水波扭曲折射。
一觉和尚的表情同样变得扭曲,脸上是疼痛,是惊恐。
一通和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一觉求救的另一只手。
“阿弥陀佛!”
三难低声轻吟,却也不敢轻易伸手去救一觉,他虽然是个真正的和尚,却不是一个滥好人的蠢和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的事情,谁都不会做。
众人就这样看着一觉和尚惊恐的挣扎,哀嚎。
一觉和尚的手像是陷进去了一样,任他如何用力都没有办法取出来。
痛,剧烈的疼痛让一觉和尚的表情变得极为扭曲,他右手握住左臂,想要用力将胳膊拉出来,可是刚刚使劲便将左臂上一大块血肉拉了下来。
像是连锁反应,他身上所有的皮肤开始脱落,然后是肌肉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一觉便成了一具带着血丝的骨头架子,跌在地上,陷进去的左手也顺势掉了出来。
葛季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我说呢,想来秘境里面的蛇虫鼠蚁都这样死绝了吧!”
宁萱萱现在的表情很难看,一觉和尚死了,事情可没有就这样结束。
僧衣猴子身上的扭曲慢慢蔓延,大殿墙壁柱子上的黑色薄雾也渐渐激烈扭曲起来,宁萱萱从暗处现身出声提示,竟然还有不怕死的去触动阴邪。
……
另一边,吕缘全力运转蟒龙变和纯阳功治疗体内的创伤。
温和的纯阳真气在体内一遍一遍的运转,每一个周天运转都会让刺痛的经脉变得舒适很多,小腹的伤口在蟒龙变的作用下也开始闭合,血肉快速生长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钟声传来,入定中的吕缘刹那间惊醒。
体内运转的真气全部归于丹田气海,睁开双眼,吕缘一瞬间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一张细密绒毛的猴脸紧贴着他,一人一猴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吕缘能看到对方猩红色瞳孔下的死寂,也仿佛能感觉到如同死尸一样的冰凉。
双手猛击地板,吕缘身体在真气的裹挟下,如同一道金光往后急退。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吕缘意愿中发展,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没看到魔影丝毫动作,就这样随着他同样疾驰。
吕缘余光扫过,这才惊骇的发现自己口鼻之中竟然溢出寥寥烟气,没入魔影的口鼻之中。
这是他体内的纯阳真气,可是他体内的真气被这个魔影吸食,吕缘居然丝毫没有感觉到。
诡异,可怕。
一种恐怖的情绪在吕缘心头蔓延。
后方便是房门,退无可退,吕缘反手一掌打到僧袍猴子的胸前,没有丝毫的保留,十成的力道。
爆射的身形戛然而止,吕缘一掌印在魔影胸前,力道如同泥牛入海。
他竟然能够触及到虚幻的猿魔投影,不知道是不是吕缘的错觉,他似乎看见猴子猩红木然的瞳孔似乎闪过一丝波动。
一股极其阴冷的诡异真气顺着手臂传到吕缘体内。
肉眼可见的黑气顺着猿魔的身体爬到吕缘手臂上,黑气蔓延过的地方,毛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疯狂生长,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攀爬到吕缘的胸口。
胳膊,大腿,胸口,脖子。
似乎是这短短的功夫吕缘就要从人变化成猿,那是不是眼前的僧衣猿猴原本是个和尚?念头在吕缘脑中一闪即逝。
吕缘想要撤回手掌,可是他虽然还有思想,却丝毫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诡异的真气顺着手臂蔓延到丹田气海,淡金色和煦的纯阳真气被这股黑色的诡异真气融合,变成深沉的暗金色,真气顺着经脉运转。
过脊椎龙台,直入紫府。
轰隆——!
无形中,吕缘感觉紫府似乎响起一阵巨雷。
吕缘的精神开始变得混沌,意识模糊不清,他能看到乌金色的真气在紫府中迅速扩散,深沉的颜色缠绕住系统撑开的紫府中颗颗明亮的星辰,由近及远。
吕缘的紫府渐渐的变得暗淡下来,思维开始犯僵,他能够感觉到随着紫府的沦陷自己的脸上也开始生长出茂密的绒毛。
眼睛开始变得无神,眼底深处浮现一抹暗红色,一如眼前的猿魔虚影,只是他身上穿的是纯阳道袍。
吕缘残留的意识能感觉到紫府中一股情绪。
那是一个小和尚千百年独行在苍茫破败的大地,再也没有找到一个同族的苍凉,那是苦苦追寻坚持之后的绝望,那是愤恨之后的暴戾,那是深沉的无奈和不甘。
恍然间吕缘好似变成了那个记忆中的年轻和尚,看着大地一片片龟裂,各大不朽化作残骸,由年幼一直行走到垂垂老矣,体验着他每一刻的情绪变化。
恐惧,不安,麻木,希冀,绝望,愤怒,不甘。
吕缘好像经历了一个完整的人生。
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中,吕缘最后的清明也变得混沌,一如那个老朽的和尚,眼底的深红开始明亮,猩红,脸上的表情被细密的绒毛覆盖,身形变得虚幻,要由现世中的真是没入到历史中,化作虚无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