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明？”周远重复了一句，“他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你要去了才知道。”秘书小姐不知是故意隐瞒还是真的不清楚。

    周远犹豫了一下，苏子明找自己无非就是刘军的事情，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让老唐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去看看情况。

    路上，周远还在想究竟能是什么理由让苏子明这么大半夜的也要找自己。他已经嘱咐过对方，不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暴露，可说得轻巧，毕竟是这么大的案子，苏子明身为警察，如果是破案需要的话，不包庇自己也很正常。

    那接下来怎么办？怎么解释自己的清白？

    一个普通高中生从哪里来的情报能知道远在西郊的犯罪凶手？

    周远看着坐在自己身旁一言不发的秘书小姐，有些头疼。

    但是事情好像不是周远所猜想的那样，汽车一路行驶，没有去往公安局，反而是拐进了木星市中心医院。

    周远有些错愕，苏子明总不可能知道自己母亲在这里，感念他们母子情深，特意找个理由大半夜让他们相聚的。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苏子明自己现在也在医院。

    带着疑惑，周远跟随着秘书的脚步一路来到了ICU病房，在病房外，周远见到了高医生夫妇和另外几个年龄不一的人，他们脸上都在着担忧和疲倦之色，看来已经在这里守候了很长时间。

    此外还有几名医生，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们什么。

    周远一出现，众人便全部看了过来。

    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周远心慌之余同时预感到事情大约不妙了。

    果然，等周远走到近处，视线扫过旁边的透明玻璃，能够看到病房内，那带着氧气罩的面孔，与苏子明多有几分相似。

    他转过身去，见高医生夫妇朝他点了点头，大约是告诉他不必担心。

    接着，几人之中，一对两鬓有些斑白的老人站了出来，女方似乎有些激动地想问什么，被身旁的丈夫制止了。

    “我是子明的父亲，这位是他的母亲。”苏父坐着自我介绍，然后说：“我不知道子明非要找你做什么，暂时也不会多问，但现在他又昏迷过去了，就只能劳烦你在这里先等着了。”

    他说完之后便携着妻子回到了后面，语气不容置疑。

    那边医生还在压低了声音劝说他们，“现在病人的情况刚刚稳定，但还很危险，你们真的不能在放人进去了！”

    周远看到苏父远远地朝这边望了一眼，转身不再理会那医生的劝说。

    他没有在他们之中看到有警察装扮的人，看来苏子明这次受伤不轻，甚至可能生命垂危，这已经不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牵扯到整个苏家。

    之前去苏院长开的医院治疗手臂时，周远就震惊于对方的财力，现在看来那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妹妹都能开一家私人医院，苏父的实力恐怕更加不容小觑。

    他再次透过玻璃看向病房内，微微眯了眯眼。

    刚才匆匆一瞥看的还不是太清，周远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其实没有。

    此时，一团灰色的半透明雾气正盘踞在苏子明身上，缓缓地颤动着。

    那雾气每颤动一次，旁边的仪器上，苏子明的心率就下降一些，然后重新恢复正常。再颤动时又会下降。

    周远凝神看了一会儿，那灰雾竟好似凝实了一些，而相对应的，它颤动的速度也在加快。

    “这淡淡的压抑感……”

    周远回想起他第二次轮回时，曾搭乘幽灵出租直接来到医院看望母亲，当时住院部除了一楼的服务台，整栋楼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走在空旷的楼道里，就有过和这一模一样的感觉，只是当时他着急前往母亲的病房，没有探究下去。

    周远不知道那团灰雾是什么，但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再这样下去，此消彼长，苏子明的性命恐怕不保。

    那医生和苏子明家属的争论已经告一段落，众人看样子正打算离开这里，可是苏子明身上附着的那团灰雾不能不管，周远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我想要进病房里看看苏子明。”

    苏父站定，望了他一眼：“等他醒过来。”

    周远咬了咬牙，说道：“我现在就要进去。”

    见他的样子，苏父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听阿芹说过你，找到有良的第二天，你给子明打过一个电话，当天下午子明就带人办了一个大案子，然后，他躺在了这里。”

    他的言语间蕴藏着怒气。

    周远感觉自己肩头像是顶了一座大山，压力巨大。确实是他想要借助苏子明的力量解决刘军，所有后果都因他而起，无法辩驳。

    可是……

    “我必须进去，不然他可能撑不过今夜。”周远扫了一眼病房，然后转过头，目光与苏父对视。

    “这话有何依据？”苏父问道。

    周远顿时哑火。

    说出灰雾他们未必会信，反而还可能把自己当成不顾病人死活的疯子或骗子，而其他理由周远暂时又想不到，所以只能沉默。

    苏父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突然说：“子明做事一向懂得分寸，但是这次做完手术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单单就非要我们把你带来。我现在不会问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之后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个交代。”

    他吸了口气，又说：“其他麻烦我会去解决，你等会儿就能进去。”

    没过多久，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刚才还极力阻拦的医生竟真的给周远开了门。

    苏子明的亲属们包括高医生夫妇神色各异，但都被苏父压着，没有出声。

    周远走了进去。

    房门关上，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再没有其他声音。

    第一次进ICU病房里，意外地有些宽阔，空气中淡淡的药水味。

    周远走到病床旁，站了几秒钟。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团灰雾，而且当着众人的面，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愿意放出纸人。

    想来想去，周远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

    他慢慢伸出手，放在了苏子明胸膛上空，

    那团，灰雾里。

    阴凉之中，带有一丝抵触的情绪。

    但是没有用。

    本能般的，周远闭上了眼睛。

    意识，缓缓沉了进去。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过，然后突然定格。

    周远再次睁开眼，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微风顺着缝隙，掀开了白色的窗帘，广阔的视野中，万家灯火如繁星般亮起，叫人分不清天空还是地面。

    这是一间极其破旧的病房，和刚才的ICU跟本不能相比。头顶上灯光开着，节能灯管看起来已经在岗位上坚持了很久，终于快要到了极限，灯光忽明忽暗的，让人有些担心下一秒就会突然坏掉。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远将视线从头顶的灯上挪开，然后，呆住了。

    他旁边的病床还躺着一个人。

    此时，正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俯在床上，对着那人又搂又舔，那亲热劲儿，跟久别重逢的小夫妻一样。

    周远定睛一看，床上的躺着的人正是苏子明。

    老太太好像也突然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她暂时停止了自己对苏子明的侵犯，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