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久远的事情了，我还是一个小学生，木星市哪像现在这样，那时候高一点的楼都没有几座。”

    他不知不觉又摸出烟盒，然后打开窗，给自己点了一根。

    “我记得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夏天，我正放暑假，突然有一段时间市里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鬼故事：说有个出租车司机，因为没日没夜的拉人，没时间顾家里，结果有次回家正好撞见老婆出轨，他当场就疯了，拿菜刀砍死了老婆和情夫，当时他的儿子正好出去玩，所以躲过了一劫。杀完人之后，他带着菜刀还想开车去儿子玩的地方杀掉儿子，因为他早就怀疑自己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于是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但不巧的是，他途中出了车祸，被撞死了。”

    车辆行驶在小路上，不时颠簸，司机的烟很快抽完了，他将烟把丢出窗外，继续说：“接下来才是鬼故事真正的内容，听说那个男人死后因为没有能杀掉儿子，所以心生怨恨，就此徘徊在人间，每到午夜，他就会开着出租车出现在城市的道路上，等待在外的游荡的人上车，如果上车的人目的地不是回家，那么就会被他杀掉。”

    “说对目的地的人呢？”

    “会被他安全的送回家，没有想到吧。”

    “确实没有想到。”

    因为一般鬼故事里所有的鬼都是极尽恐怖，且行事丝毫不讲逻辑的。

    司机关上窗，周远通过后视镜，仿佛看见他笑了一下，“你感觉这是真的吗？”

    周远想到那个沉默的午夜司机，说道：“或许吧。”

    “哈哈哈。”司机大笑了两声，说道：“真有意思，不过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当时木星市人心惶惶，有的人宁愿骑自行车，也不敢半夜坐出租，因为当时确实死了几个人，那几具尸体可不是假的。”

    “但是，鬼故事终究还是鬼故事，听听就好。”最后，司机补充道。

    周远对此没有回应。

    ……

    ……

    下车的时候，周远有些肉疼。

    一来一回算上中途堵车将近两百多元的车费，让鸡蛋都舍不得多吃的他忍不住眼角抽搐了几下。

    与之相对的，中年司机则是满脸欢笑地离开了。

    “太奢侈了。”

    周远捏了捏本就消瘦的钱包，对于自己这一次的行为感到了深深的后悔。

    现在已经中午了，正是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候，路上行人并不多，许多女生都撑着遮阳伞，因此周远看起来没有那么显眼。

    高有良的事情要晚上才有结果，去看望母亲的时间，也订好了是在晚上，下午的时间，他完全空了出来。

    “不知道她正在做什么。”

    他想起了自己喜欢了三年的对象，郑佳。

    “现在要去打听一下她的消息吗？”

    上一次他失忆期间，曾在医院里见到过神色慌张的郑佳，当时的他并没有太过在意，然而就在几天后，却忽然得知了对方的死讯。

    她跳楼自杀了，原因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后，加之母亲去世的悲痛，使得他抑郁了好几天。

    周远的情感表达的一直很隐晦，他应该算是闷骚的那一类人，即便是喜欢对方，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与其交往之前，他不会说出来，更加不会表现得明显。

    初次见到郑佳，她就在哭泣。

    那是在刚刚入学的时候，周远去的比较早，校园里当时并没有多少人，搬完宿舍之后，他就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去玩操场去食堂，去完食堂后，他又上了三年级的教学楼。总之漫无目的。

    步入高中的学堂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心情起伏，早在之前的几年里，他就已经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升学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学习，之后新的班级，新的同学，周围会如何变化，与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这样，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教学楼顶楼的走廊里，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大概铝合金材质的梯子，梯子上方，连接着天台。

    他转身环顾四周，发现这一层全都是没有被使用的教室，没有学生，没有教师，桌椅被胡乱地堆叠在房间的末尾，安静地仿佛是被世界遗忘之处。

    伸出头去看楼下，还能听到下面一层教室里传来的上课声，地面到处都是来报道的新人，周远一时间对于这所学校能够这样一个摆在明面而又如此隐秘的地方感到不可思议。

    “要上去吗？”

    他向上望了望，能够看到透明的天空。

    既然来了，如果就此回去，未免太过可惜，而且这梯子看起来似乎是被人暂时放置在这里的，不知何时就会被取走，那么就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爬了上去。

    终于站在天台上的时候，眼前的景色顿时豁然开朗。

    周远从未在这样的视角下观察自己所生活的城市，远处的街道和建筑，以及校门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尽收眼底，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人们自杀都会选在在尽量高的地方进行——以往他总觉得这样做只能让他们在天空中多飞一会儿，或是在这个过程中更加深刻的体验迎接死亡的恐惧，现在他才知晓，人们很可能是想在最后关头欣赏一下这世界上更美的风景——仅限于在沉默中结束的生命。

    当时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天台边缘那道丽影。

    天台上有风，而且不小，她背对着周远，长发被风卷起，像是动漫中的人物一样在身侧飘动，在前方犬牙交错般林立的高楼背景下，她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且脆弱，如梦一般虚幻。

    大概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回过头，周远看到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流下，阳光在她的轮廓上镀了一层光芒，那一瞬，她美得令人窒息。

    周远感觉自己心底某根柔软的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这是他与郑佳的第一次见面。

    她当时正在哭泣。

    直到很久之后周远才知道，当时郑佳流泪的原因不是难过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的眼睛比较敏感，而当时阳台上的风很大。

    仅此而已。

    周远不知道她家住哪里，而且如今也没有手机，便是想问也没有办法。

    就在周远苦恼该怎么去找到郑佳时，一只小手从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