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良应该不会记得这么久之前的事情才对。”
高医生一边开车,一边紧皱着眉头说。
他们正在回农村老家的路上,苏院长没有跟着一起来,她留在家里预防突发情况。
透过后视镜,能够看到周远正坐在后座的半片阴影之中,仿佛在刻意躲避着阳光。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不过所幸留下来的遗产足够我生存,大学毕业后,我就自己一个人在城市里打拼,家中由于没有什么亲人,所以就算是过年我也很少会回去。后来成家之后,就基本上不回去了。”
高医生回忆道:“那时有良大概才六七岁,夏天的时候我同村的表妹结婚,我带着有良回去了。后来婚礼结束,我把有良留在了舅舅家,本来也早就想让他体验一下农村的生活,所以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回来接他。他就回去过那一次。”
高医生车速很快,不到三个小时,两人就来到了他小时候居住的老家。
这是一片不小的村落,四周全都是农田,他们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几条已经半干了的河渠,村子里大多都盖着两层高的小楼,四周是大片的田地,此时麦子已经收了,地里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
跟随着高医生,他们来到了对方的宅子,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打理,那里已经相当荒芜,红砖垒成的墙壁已经塌了一半,院子里到处都是丛生的杂草。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村里水泥小路上晒的还有成片的麦子,几个村民瞧见了他们,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后,有两个人主动上来打招呼。
“这不是高家的那个建业吗?”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妇人打扮的女子盯着高医生的脸瞅了半天后才惊喜地说道。
“还真是!”
另一个也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说道。
“你们是……”高医生疑惑地看着两人,那个中年男人上来一拍他的肩膀:“我是刘娃啊!你不记得了,你上大学那会儿我才刚上初中,咱们就在一条街住,你上大学咱们村里面给你摆宴,做饭的就是我爸!”
“我想起来了!”高医生一拍脑袋,“你那时候还闹着辍学,你爸还找我劝劝你呢!”
“那这位是……”他把目光转向另外那个女人,刘娃咧嘴一笑,:“这是我媳妇,巧云,也是咱们村的,在后村住,你估计不认得,但她可认得你。”
刘娃语气中满是钦佩:“当年你可是咱们村第一位大学生,大名人啊。”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就只是有感而发,但是高医生听见这话却有些愧疚。
他现在虽然生活过得很不错,却没有好好的感谢过当年帮助过他的村民们,甚至都已经许多年未曾返乡了。
旁边刘娃的媳妇见状赶紧拉了拉还在笑的刘娃,然后看了看在一旁打着黑伞,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周远,问道:“这是你儿子吗?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个子有一米八了吧,长得就是俊俏,随他妈。”
高医生扭头看了看周远,尴尬地笑了笑:“这位有良的一个同学。”
巧云:“……”
“对了,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刘娃及时转移了话题,他看了一眼高医生破败不堪的房子,然后说:“如果没地方住的话,可以来我家,我让巧云做几个菜,咱俩好好地喝上两杯。”
“这倒不必了。”高医生委婉的拒绝道,“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其他事情。”
刘娃夫妇对视一眼,“什么事?”
高医生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是这样的,有良前一段时间跟家里闹别扭,已经几天没回家了,打电话也不接,我怕他出什么事情,就想到他是不是有可能会老家了,就过来看看。”
他脸上僵硬的笑,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谎言,但刘娃夫妇却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只注意到了他说的话。
“这可不是小事。我们这几天在家里,好像没有看到过像你儿子的人。”刘娃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巧云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也没有深想。
“要不去大队广播一下,看看有没有谁知道?”巧云提议道。
“我看够悬。”刘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道:“建业的儿子我印象中好像就只有小时候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认识他的人不算多,跟他在一起玩的几个孩子这个时间又都还在外面打工。”
高医生一时间踌躇不定。
情况好像并不乐观,就在这时,在旁边一直沉默的周远突然问道:“当时和有良一起玩的小孩里有没有一个女生?”
刘娃一愣,才想起高建业的儿子叫有良,正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巧云突然一拍手,说:“确实有一个女的和他玩一起玩过,他们年龄都差不多。”
刘娃疑惑道:“我怎么想不起来。”
巧云眼睛一瞪,一手指着东面,说:“你忘了,村子最东头住着的,王寡汉他闺女。”她接着转过头跟周远说:“可惜那闺女早就没了,不然到现在估计也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怎么没的?”周远心想终于有线索了。
“这谁也不知道。”巧云惋惜地说:“一天晚上突然就不见了,都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那段时间在村里有人见到一个带着帽子,背后背了一个大包的陌生男人,许是人贩子。”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附近,便又压低了声音说:“也有说是被王自常喝酒后打死了,他经常打孩子……”
“巧云!”刘娃有些大声的说了一句。
她对着丈夫撅了噘嘴,“好了好了,看你急的,又没有其他人,我不说了行了吧。”
周远看着东边的方向,露出思索的神情,他有很大的把握,巧云刚才说的那个失踪的女孩,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在高医生家客厅里见到的,也是窥伺高有良视线的来源。
神秘失踪的女孩,人贩子,被父亲打死……
周远怎么也想不通,这和高有良之间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缠着高有良呢?
“懦弱”
周远脑海中猛的蹦出一个词。
这也是他对高有良性格的评价。
对方是个懦弱的男人。
这种性格通常能和其他一些代表贬义的词语放在一起用,比如胆小,无能,怕事,甚至老实。
难道是……
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还未等他细想,旁边巧云就大喊了一声:“张婶子!”
“怎么了。”远远地,一个满脸周围的老太太蹬着三轮车正朝这边来。
“今天去赶集了啊。”巧云寒暄了一句,对方说是。
车子在他们身边停下,张婶正用疑惑地目光打量着高医生,巧云就说道:“这是高建业啊,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不认识了?”
“唔——”张婶惊叹了一声,“这多少年没见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高医生强撑着笑容朝对方点了点头。
“他儿子您应该知道吧?”巧云问:“好像最近回来了,您见过没有。”
“这都好些年了啊。”张婶想了一阵,不确定地说:“倒是早晨去镇上的时候有个没见过的年轻人沿着地边儿在走,不知道是不是。”
“朝哪个方向去了?”高医生抓住张婶的手,焦急地问道。
张婶被他吓了一跳,说“好像是……黑沟大坝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