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年轻,但是不蠢。
他现在对自己所处的境地几乎一无所知,第一个碰见的人——姑且称之为人——就是面前的这个自称为“吾”的小萝莉。
多么古朴的称呼啊。
如果面前的女孩不是中二病,那么不论这种称呼背后的支撑是年代还是她本身的地位,都是周远无法想象的程度。
他一向善于思考。
见到石像和女孩之后,周远就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延用的价值观大概是要重新塑造了,既然如此,那么现在他所接触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未知就代表着危险。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犯了禁忌,在这个环境下,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成为他坠入深渊的理由。
他已经死过一次,那感觉很痛、很绝望,任何体验过的人都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
他必须谨慎,在搞清楚状况之前。
所以这和怂有本质上的区别,他绝对不是因为那一脚而怕了对方。
嗯,有理有据。
“不要对吾呲牙咧嘴的,吾刚刚可是救了汝的性命。”
呲牙咧嘴?
自己吗?
周远伸手摸了一把脸颊,竟然发现自己的嘴巴是张着的,他继而再像更深的地方探去,摸到了两根细细的、尖锐的东西。
这种尖锐绝对有别于他的牙齿,就算是犬牙也不可能,每天对着镜子刷牙的周远对此无比确信。
蓦地,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
獠牙?
瞬间无数个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每一个都不是善类,那些携带獠牙这种武器的东西,无一不是食肉的残暴生物,而人类之中有这玩意儿的,他只在小说和电视里见到过…………
周远悚然一惊,手从牙床上抖开,快速地合上了嘴唇。
不可能的…………
难道像我这么帅的人死后还变成了厉鬼不成?
哈哈哈,
哈哈,
哈…………
周远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袋,专心欣赏面前的小萝莉。
“你看的吾很不舒服,小子。”
小萝莉一把从周远手中抢走鞋子,边穿边说,语气异常不满。
不过好在刚才周远谄媚一样的动作的确行之有效,至少她再没有对周远暴力相加。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周远,然后动作老成地摸摸了下巴。
“不过汝也的确不是一般人,至少没有让吾白费功夫。”
究竟是怎么看出自己不一般的,周远此刻不愿去想,他目前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性命问题。
“你刚才说救了我的性命?可如果没有猜错,我现在就已经死了吧。”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车撞的经过,那种痛苦,以及恐惧,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他拍拍膝盖上并不存在泥土,站起身子晃了晃手臂,相比之前刚醒来时的疲惫,周远感觉现在自己的身体轻盈地有些过分了。
他尝试着蹦了一下,结果至少飞起来三米高!
现在他如果能保持这个状态参加奥运会,绝对能震惊世界了。
要知道世界调高最高纪录也才2.45米,这还是在有助跑的情况下。
周远并不认为自己现在还活着。
人类根本做不到这些。
他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了,谁也没办法轻易地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
那种哀痛,那种难过,那种迷茫,那种对现世的不舍…………
不过话说回来,这蹦蹦跳跳地感觉,真爽。
周远于是又蹦了几下。
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时间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既然都死了那就索性痛快一点,想做什么做什么。
嗯,他接受了。
小萝莉穿好鞋子,走了两步,然后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周远。
“汝的确是死了。”
“啊?”
周远停止了跳跃,落到地面。
小萝莉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刚才还说救了我的性命吗?怎么现在又说我死了,那究竟是救了还是没救。
小萝莉接着说:
“但是吾在。”
她一副我很牛逼的高傲神情。
“吾在,汝就不会死。”
周远看着她的样子,像一只仰着脖子打鸣的大公鸡。
“汝脑袋里在想什么不敬的东西?”
小萝莉双手抱胸,目光不善。
“什么也没想。”
周远内心惊讶之余,赶紧矢口否认。
但是他的解释明显起了反效果。
“汝在骗我!”
“好吧是想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他接着道:“就是觉得你好漂亮啊之类的,绝对没有其他的了。”
周远这一生也没有接触过多少女孩子,也不知道刚才那句夸她漂亮的话有没有效果,他害怕自己口拙再次惹恼了对方,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萝莉本来还一副凶狠的样子,不过在听到周远夸她一句之后就缓和了许多,之后更是换上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还真是好哄。
周远松了一口气。
小萝莉皱着眉,看来只是一个名字的问题竟然难住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远陡然间觉得,这个满口“汝”“吾”的叫的女孩子,莫非很单纯?
他随即将这个念头丢弃掉。
现阶段,他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踌躇了一会儿,小萝莉终于开口:“鸣山……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鸣山。”周远在嘴里品了一下:“奇怪的名字。”
名叫鸣山的小萝莉接着甩甩头:“本来的名字早就忘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非要有个名字的话,汝以后就叫吾这个名字好了。”
“以后?”周远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别的东西。
他感觉有些不妙:“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然。”鸣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然汝以为吾干嘛要这么辛苦地拦住你。”
“不过汝可真是厉害,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实在是让吾也大吃一惊。”
周远不解地望着鸣山,“你不是也在这里吗?这应该不是……”他视线余光瞥到了身边的那座庞然大物,然后有些不自信地接着说:“……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汝又在质疑吾了。”鸣山走了两步,绕开周远,望着石像感慨地说:“如果不是跟着汝,吾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大门。”
“大门?”
“汝竟然现在还不知道吗?”鸣山歪着头看向周远,仿佛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周远迟疑了一下:“你是说……”
“这是牛头神像。”鸣山手指了指另外一边:“那边是马面神像。”
“接着上面是……”
周远抬头望去,原本头顶漆黑的深渊霎时间开朗,只见那穹顶之上,两座巍峨的神像静静地伫立。他难以想象究竟是多高的山峰才能雕刻出如此的庞然大物,即便相隔那么远,神像的细节也清晰可见,一为牛头,一为马面,分别手持铁钗和枪矛,皆为人身。
而在两座神像之间,一扇朱红的大门浩然耸立。
大门正中央,匾额上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
“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