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刚才说王助教有不育之症,真的假的?”
苏敬带着李木杨来到自己药房,便八卦的问起了王助教的事,在他觉得如果王助教自己有病,那可是趣闻了。
“我说着玩的。”
李木杨敷衍了一句,他也为自己刚才的唐突后悔,这种隐私的病不该当着外人面说出来的,在他握住王助教手腕的时候,黑环提示天生输精管堵塞,所以他一气之下说出了这句话。
还好这个时代没人相信他的话,或许只有那王助教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应该相信一半了。
苏敬也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也觉得李木杨不可能那么神的,如今不生育的夫妇很多,多是女子有问题,很少有人怀疑到男人身上,但作为医人,这方面的考虑还是有的,只是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学问出现,也没有太专一的药方,所以苏敬很好奇。
听李木杨说只是说着玩的,便也有些失望。
但随后又埋怨道:“既然户籍解决了,你还来疾患司干嘛?”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也能跟苏兄学习学习。”
李木杨在药房内看了看,又走向旁边的库房,库房十来个木架,却只有两排木架上放着些草药,而且看品相也是时间很久的。
“不会吧,这么大的疾患司就这些药?”在李木杨看来这些药还不足后世的一间中药房,而且这可是全洛阳城的疾患司。
“就这么多。”苏敬摊摊手。
“一旦李唐大军打过来怎么办?势必会有很多伤兵,这些药根本不够啊?”
“你也认为李唐能打过来?”苏敬听李木杨这么说眼睛顿时亮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草药上。
“当然了。”
“李唐会胜吗?”
“...应该会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苏敬来了兴趣将李木杨拉到偏房的门口坐下来,非要李木杨说一些小道消息,比如李唐大军都在哪里,决定什么时候攻打洛阳,李木杨也不敢乱说历史,只能说一些听到的消息,而苏敬也不失望,在他觉得李唐大军只要解决刘武周就一定会打到洛阳。
看得出苏敬是迫切希望李唐快些打过来,李木杨低声问:“你那么讨厌王世充为什么不离开洛阳?”
“等我妹啊!”
“你妹?”
“是啊,哎...”
苏敬想起小妹就叹了口气,他自小与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在去年去长安探亲,结果遇到了李家军起兵,当时就投靠了娘子军,后来音信全无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娘子军内,所以苏敬不敢离开洛阳去找小妹,只能守在家里等小妹回来。
说起小妹苏敬眼放亮光,比说起南阳公主还要激动,看得出兄妹感情极深了。
李木杨问道:“苏兄,你不会是还未娶吧?”
苏敬摇头:“小妹不回来我都没心娶媳妇了,再说,哎,忘不掉南阳啊!”
李木杨无语的摇头,果然又拐到了南阳公主身上了。
李木杨也无心于他的私事,他来疾患司的目的有二,一是想正面面对甄维这个小人,让甄维朝他下手,免得他再背后对陆家下黑手,陆家此时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只求平静。
第二个目的就是想了解下疾患司的情况,因为李唐打来后洛阳城将会被围一年,饥饿和疾病都将是百姓大量死亡的根本原因,如此看来,百姓指望疾患司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李木杨总在告诉自己,等陆士季回来后就带着陆元子离开这里,但他隐约感觉到想要抽身似乎不可能了,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让他穿越到这里,拥有医疗黑环这种变态的特异功能,就是让他在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疾患司,他忽然觉得无能为力了。
“他们在干嘛呀?”李木杨指着库房里忙碌的药工问道。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屋内两名药工一直在搬草药,将第一排架子上的草药搬到第三排,第二排的搬到第四排,然后再将第三排搬到第五排,就这么来回搬,李木杨有些不解。
苏敬低声道:“不累累他们出去就会乱嚼舌根,好像咱们都是闲人白拿俸禄似的。”
李木杨看着那两个药工认真的样子,能想到这二人并没有认为这是在消遣他们,而是一种必须的工作,仿佛不这么做这些药材就会坏掉,虽然这些药材已经坏掉一半了。
李木杨再次无奈的摇头,连苏敬这种历史上有名气的药师,此时都是专于心机之事,可想而知,这个洛阳城还有救吗?凭巢元方一人,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到了中午,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消磨过去了,期间来过一个患者是个老人,据说是朝中某位大臣的老父亲,或许是老寒腿之类的病症,直接找王助教针灸,王助教还算礼遇,临走时送到二门也就不远送了。
午饭时间,阶级等级再次明显了,医师和医师一起吃饭,医工和医工一起吃饭,两名助教陪着甄维吃饭,李木杨和几名医工在侧面的屋子吃饭。
午餐很简单,依然是麻饼酱菜粟米粥,但对于这个时候有午饭吃已经很不错了,食不言寝不语,很快都吃完午饭,大家又都分散喝茶闲聊。
也就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甄维率先离开了,随后吴助教王助教纷纷离去,这就算下班了。
苏敬睡了一觉,懒洋洋的起身告诉李木杨可以放衙了,便也回家了。
李木杨在疾患司里转了转也离开了,虽然只上了一天班,就已经对这个疾患司失去了兴趣,原以为可以为几个外伤的病人治疗一下,结果一天当中连一个外伤病人都没看见,也怪不得回生堂生意那么好了。
从修文坊西门出来便是天街,一队卫兵牵着马朝天津桥方向走去,天街属于御道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骑马,而且还得是在两旁的便道上骑行。
回安业坊需要往北走,所以李木杨逆流而行,刚走不一会就传来马惊的嘶吼声,一道白色身影在御道上奔驰,黑色铁钩在青石板路上偶尔摩擦出火花。
“疯女子!”卫兵们牵着马不满的骂了一句,继续前行。
当今洛阳城也只有收尸女敢在御道上肆无忌惮的奔跑了。
李木杨转身也跟了上去,加快了步伐。
洛河上飘着一具尸体,或许是洛河经常出现尸体,堤岸上只有少许看热闹的百姓,一名仵作和两名衙差站在河边闲聊着什么。
不一会,收尸女赶到这里,直接跳上河边的竹筏上,单手撑杆划向河中,待到尸体旁边,双手挥钩将尸体挑起仍在竹筏上,带起大片的水花。
将尸体送回岸边,仵作只是捂着鼻子看了眼尸体,便喊道:“无名尸一具,交由祇女收尸,葬于京观。”
随后仵作和衙差便厌烦的匆匆离开了。
收尸女打开身后的草席就将尸体裹进去,便拉着尸体上了堤岸,一步一步朝远方的建国门走去。
李木杨也就在此时跟上了收尸女,旁人都避之不及,李木杨却紧跟一侧。
“喂,你还记得我吗?”
这是李木杨第三次见到收尸女,对她依然很感兴趣。
只是收尸女头都没转,也不回答,只是拉着尸体前行,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精致的薄唇,清秀的下巴。
“我就是上次从板车上复活的那位,后来你告诉官府说是名道士,其实我不是道士,我是个医人。”
“别人说你是傻子,我觉得你不是,或许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来听听。”
青石板路偶有坑洼,收尸女拉着裹尸的草席步履有些蹒跚,路人纷纷避让,而李木杨则与她并肩而行,还不断的自言自语着,也不在乎旁人愕然的目光。
“其实你可以弄个平板车能更轻松些的,去京观还有很远的路,虽然你不觉得累,可是这也耽误时间的,不划算。”
“你喜欢收尸,喜欢焚尸,在外人看来你有些残暴冷血,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对尸体很尊重。”
“其实我也喜欢尸体,哦,你不要误会,因为我是医生,曾经学习医术时解刨了很多尸体,当然了我们那里也是施行火葬的...”
收尸女停住脚步,黑色帷幔下一张精致的小嘴微微张了张,随后冷冷道:“走开!”
光洁的脚踝泛黄的草鞋,再次蹬地,拉着尸体继续前行。
李木杨只好放慢了脚步,他也不敢过于招惹这个女子,据说这是连食人魔朱粲都惧怕的女子,如果把她惹急了,拿着铁钩给自己来个回手掏,那个场景不敢想象。
只是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总觉得她是个装傻的女子,而且还拥有高超的武艺,在这个以武力论英雄的时代,这样的人本可以有很好的前途,为何却要装傻?还遮着脸?
李木杨也很好奇黑纱下的那张脸,到底是何模样,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能感觉到她的年龄不会太大,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直到安业坊门口,李木杨停下脚步,背手而立,望着收尸女的背影。
片刻“哈”了一声,朝安业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