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湾的冬季都是北风,铅风海船行驶速度很快。朱植特地爬上船舱顶蓬,手扶桅杆居高临下远望后面的几艘船,发现这种铅风海船的张帆模式比较合理。
明初的官用船只名目繁多,但总体可分为沙船、福船、广船、鸟船四大类,这铅风海船便属于沙船,船长八丈六,宽一丈五,与运河上的大黄船差不多。三根桅杆并不是在船中心线平行的,而是首桅稍矮偏右,中桅为主桅偏左,尾桅与首桅等高又偏右。帆是席帆和布帆,挂帆是从下向上升,这样三桅左右张开,受风均匀,若遇大风则可迅速解缆降帆。
而这年头西方的帆船挂帆是从上向下挂的,而且是横帆、三角帆,张帆又前帆挡后帆的风,甚至还没有水密隔舱技术,直到后来的满清中期,中式帆船仍远远领先与西方帆船。
朱植对风帆战舰其实研究不多,只是曾玩过一款航海的网游,这才对风帆海船有过相关的了解,如今想要自己造船就发现所知技术有点不够用了。
船队航行了一天才到达复州卫五十寨驿城外海小码头,因为朱植和王妃身份尊贵,操船的船军们担心晚上行船出事,便靠岸休整,待次日早上再启航。于是从复州卫南下到金州湾又用了一天,再到登州卫仍是一天,这速度算是超快了,要知道后世机动轮船从辽东到山东都需要六小时。
此时的登州卫还没建水城,港口就在城北天然的U形海湾内,两岸码头停满了各式大小船只,朱植虽眼馋也没办法,率李子明等护卫与郭英、杨文登岸,登州知府与指挥使闻讯,带着一群文武下属打起仪仗赶到码头迎接,双方一寒喧引见,朱植对指挥佥事戚斌颇感兴趣。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戚斌应该是戚继光的五世祖,此时据介绍祖籍定远人,才二十五岁,表字从庄,其父戚祥战殒于云南,是以年纪轻轻便袭父职。
朱植是藩王要适当避嫌,不好与郭英、杨文一起住府衙客馆,只好把府衙附近两家客栈全包下了,晚上的接风宴他自然不便掺和,否则知府大人都不够资格陪席,不过朱植却支派徐元炳、李子明两人跟着去了,目的当然是与登州府的文武官员熟络一下,好为以后挖人调要战船做准备。
结果徐元炳晚上喝好了,李子明也没有让朱植失望,把戚斌带进了朱植的客房前厅中,这种场合朱植换了一身普通便服,外披皮裘,也没带冠就由侯二陪同着转出前厅。
李子明正在向戚斌瞎吹征讨女真的战事经过,见朱植出来,两人一齐起身见礼。朱植点头微笑,示意二人免礼落坐,自行在上位坐下,语气和蔼地问道:“戚佥事袭父职几年了?可曾从征参与过实战?”
“末将自小习武,袭职才三年,曾随齐王殿下练兵,也参与过临清秋操,可惜一直不得机会上战场,如今登州卫主要备倭,其实没啥战事,小打小闹吧!”戚斌笑着回道。
朱植点点头,既然此人愿意来见,他也就不打算转弯抹角,笑道:“这么说戚佥事对水师作战防倭应该有些心得,本王在辽东也打算备倭新置一卫所,可并没有懂得海战能统领船队的合适军官,如果戚佥事愿意,本王可以调你过去,你看如何?”
“这……可据末将所知,辽东沿海还算太平,近年并没有倭人袭扰,就是北面沿边能有战事吧?”戚斌并不意外,反倒有些意动之色,但却憨笑着反问道。
朱植不介意地笑道:“话是这么说,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能有水师出海找到倭寇巢穴,或有人提供情报,本王随时可以出兵,以免遗患,所以如今就缺戚佥事的这样有海战经验的将官。”
“若有朝庭调令倒也好办,末将先考虑一下吧。”戚斌只好如此回道。
这基本上没问题了,朱植笑着端茶送客,示意李子明陪同,其他的各种配套船工船匠人手,李子明自然会一一问明,到时交名册上去,找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调要。
次日一早天还没大亮,郭英与杨文就轻装简从先出发了,只是派人来知会一声。朱植人马众多,又带了太多的杂货,正要派李子明去找车马行雇些车马脚力,徐元炳却说在府衙借调到了车马,这倒省事了,但也要给点钱。
一路晓行夜宿,这天傍晚到青州益都城郊,也不知齐王朱榑发了什么疯,居然带着一大票官吏亲自出迎,这让朱植受宠若惊的同时满心疑惑,记忆中齐王是个狡赖无常的家伙,以前与朱植的关系并不好,这会儿却情不过,只好带着王妃去齐王府客居一夜。
齐王府燕居之殿内,兄弟二人就坐后,齐王朱榑便如此痛心疾首地说:“听说王弟未能擒获猛哥帖木儿,王兄我深以为憾,当初出兵时你不咋派个人来询问一声,若有王兄我出谋划策,断不会出现如此错漏才是啊!”
朱植大为好笑,心里则暗暗鄙视,这齐王无事献殷勤,也不知是何目的,便试探着问:“小弟此次回京颇为仓促,也没给王兄备上合适的礼物,不知王兄近来可好?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吗?”
“咳咳……孤正想这么问你呢,倒教王弟先说了,这凭般难为情。”朱榑自然听出了话外之意,老脸一红,打蛇随棍上便道:“听说王弟的封地挖出了盐井,啧啧……这可是金山银山啊,王弟若要独享盐利,朝中没人支持可行不过,可否便宜一点批卖给王兄一些?到时王兄为你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这事就解决了,你看怎样?”
靠!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吧!朱植心里一阵恶寒,面上却陪笑道:“王兄既然知道此事,那须知一百八十贯铜钱一小引的价吧?这绝无压价让麾下护卫弟兄们白干活儿的可能吧?”
“这么说十五弟你是不答应了?”朱榑顿时脸色一沉,虎目一瞪,勃然作色威胁道。
朱植看都不看他一眼,悠然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咂巴嘴道:“得!这他娘什么茶?口感真差!七哥啊!这么跟你说吧,井盐的事你想与小弟分一杯羹决不可能!”
不想这个十五弟竟然不肯就范,朱榑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狠狠一拍坐椅扶手,“呼”地起身就要拂袖离去,却听身后一声“等等”便站住了。
朱植也跟着起身,两手挥动转了一圈,摆了个自认为洒脱有风度的造型,笑眯眯地问道:“王兄你转身看看,难道没发现小弟穿上这件皮裘非常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