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万安公主眸中流转异彩,目光看向林逸时,不知为何再次闪烁了几下。也正是这个眼神,却被杨玉环尽收眼底,心中不禁颤了一下。
同为女人,那种眼神她太了解了,便如当年万安第一次见到李白时,也是这样的目光。便如自己第一次见到林逸时,也是同样。
而此时正在凹造型的林逸,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被人两个女人惦记上了,而且都是不好招惹的对象。
刚刚进献八股的学子,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对着林逸躬身一拜:“先生,学生惭愧……”
林逸笑着看他,心中依然明了:“阁下何出此言?”
“便如先生所说,不可为考而学……学生所做这篇八股,却是为了投机取巧,实在愧对先生点拨……”
这个世界上老实人不少,但能够勇于承认自身错误的人却是不多。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自己的私心,更是少有。
用林逸的话来说,这叫脑子秀逗了……
不过他依旧跟到欣慰,整日里面对那些阴险狡诈的官场之人,偶然间遇上个实诚人,感觉还不错。
……
宴会进行的很融洽,若是杨玉环脸上的冷霜能够再淡一些的话,气氛应该很好才对。万安面容很美,可却又透着丝丝凄楚,眸中带着愧疚左忽右闪却不敢再看杨玉环一眼。
林逸再一次成为了焦点,赢得了一大票学子们的称赞。不过对于这种口头奖励,倒是不如一碗肉丝面来的实际。
酒过三巡,期间也有几个脸皮厚的学子站起来或是吟诗作赋,或是策论文章,引得对面的不少少女春心萌动。
待到酒宴结束,万安盈盈起身朱唇轻启:“林大人留步……”
一句话不仅叫停了林逸,更是叫停了许多还为离开的学子们,纷纷侧目相望。这位林大人当真来头不小啊,连公主都与他关系匪浅。
林逸很想装作听不见,或者捂着耳朵大喊一句‘我不听我不听’。可谁让人家是公主呢,只好站住行礼。
等到周围人渐渐散去,林逸硬着头皮上前道:“公主有何吩咐?”
万安脸带歉意,眸光瞟了一下杨玉环,轻声道:“本宫有一事想请林大人帮忙。”
面对杨玉环愈来愈阴沉的俏脸,林逸深呼吸,忽然好想回家,压力好大,宝宝心里苦啊——
林逸恭敬道:“微臣位卑言轻,怕是能力有限,公主殿下乃是千金之躯,下官又岂敢僭越……”
一句话说的顾左右而言他,却让万安心中凉了大半。
杨玉环更是言语果决,眉眼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林逸:“公主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宫中之凶险相信你比谁都清楚。请莫要为难林大人才是。”
闺蜜的情分在这一刻分崩离析,杨玉环一如既往的强势,眉间的冷意直教人看得心惊。女人强硬起来,可比男人厉害多了。
“玉环妹妹……”万安踟蹰了一下,又沉默了。本就不善言辞的她,此时除了愧疚,便是满眼的请求。
不是她非要请林逸帮忙,而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念在与杨玉环那点姐妹的情分上,她能够相信的,也唯有林逸了。
可平心而论,林逸与万安根本算不上交集,除了借与她的那两千银钱之外,大家恨不得走在大街上都不打招呼的。林逸此时没有掉头就走,已然算得上有情有意了。
林逸叹了口气,垂头沉思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公主殿下,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仅是帮您探寻一下静妃娘娘的境况,不难……可若是您想要重回长安,微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话音未落,既觉得后背莫名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四周的温度也陡然降得厉害,一股浓浓的酸味,顿时笼罩周围百米以内。
林逸苦笑,杨玉环眉间海棠紧蹙,活脱了一个深闺怨妇,若不是脸面还在,恨不得马上掉头走人了。
“多谢……”万安公主赶忙行礼,生怕林逸中途反悔:“只要林大人能帮本宫探寻到母亲的下落,便已是万谢!”
……
叮叮当当的粉色马车拦住了刚要离开的林逸,车帘撩起杨玉环俏脸阴沉,语气满是不悦:“上车……”
“我……”
以往很想登上这架马车的林逸,今天确实一个头两个大,这是准备秋后算账的节奏啊……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马车行驶在城外官道上,脆耳的铃声敲击出一个个音符,若是马车里少些剑拔弩张的味道,倒是有那么一股子温香暖玉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少女还是妇女都是不讲理的。所以林逸很识时务的缩在一角,平时的油腔滑调也统统收了起来,一脸知错的低着头。
杨玉环心中好笑,脸上却还是严肃道:“你这人什么时候能改改这逞能的毛病……”
林逸赶忙拿起车内的果蔬擦擦水渍递给杨玉环,满脸堆笑道:“人家送了这么大的礼,咱帮一下也不吃亏。”
杨玉环楞道:“送礼?万安与你送了什么?”
林逸微微一笑,眸中光芒闪烁:“这些来洹园赴宴的学子们,八成都是今年即将乡试的考生。今日万安公主在宴会上如此尊崇于我,不就是想要咱们承她这份情么。”
“可这些学子如今不过只是白丁,对你而言并未有什么用处啊。”杨玉环百思不得解,蹙眉道:“难道万安还有别的用意?”
林逸嘴角带笑,眼睛微眯:“她有没有别的用意我不清楚,不过此事倒真是帮了林某一个大忙……”
一个身在山中的落魄公主,要说心计那还是真是高看她了,所以万安之所以要帮林逸笼络那些乡试学子,也只是想博得一些好感罢了。
不过这却是正好顺了林逸的心思,只要能够博得这些乡试学子们的尊崇,那今年这场乡试可就有的玩儿了,他是决计不会再让那些洛阳士族一家独大了。
杨玉环沉默片刻,虽然她不懂那些官场争斗,但看林逸的神情,此事应该不算坏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怒气渐消,但醋意未散。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依旧带着浓浓的忧郁,直教林逸看得心神荡漾。
“你即以决定,那便帮她这次。但你与她不可有过多交集……”
一句话醋意横生,林逸脸上再次荡漾出笑容,拉起那双小手,凑近了耳边,轻声吐气:“一朵海棠便已是满园春色,我便是有心那也无福消受了。”
感受着那股男人独有的味道,杨玉环浑身轻颤,像只鸵鸟将脑袋缩在胸口,俏脸通红:“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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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六年,九月
作为号称大唐第二大都城的洛阳,即将迎来三年一次的乡试。
早在七月初,各地的学子贡生们便纷纷向洛阳赶来。有些家境殷实的早就定好了客栈,坐等开考之日。那些囊中羞涩的寒门子弟,则是来的更早,一来是为了省下些车马钱,二来也好赶在城中客栈未满之前,租到一间便宜些的客房。
洛阳城顿时变得更加热闹非凡,大街上随处可见身着长衫的学子,有些三两成群谈笑风生,有的优雅自洁手摇折扇,模样那叫一个骚气。
与其同时,城中各大文房铺子也瞬间红火起来,满坑满谷生意爆棚。那些陈年宣纸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的学子们,都会买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林家小铺坐落在杏来坊的中心,是整个坊市最为繁华的地界。去年被林逸连蒙带骗的买来的店铺,如今已然成为了城东的标志性建筑。因为这里的装修风格及其精致独特,饶是偌大个洛阳城,也再找不出第二家来。
铺子门前,一个身穿布衣的长袍青年,衣裳早已洗的泛白,看不见原来的颜色。脚上的千层底儿甚至快要磨平,虽然看得有些寒酸,但气质却是儒雅有礼。
青年一脸茫然的看着头上的牌匾,看着店铺里精致的装潢,犹豫许久才踏出了一步。
铺里负责接待的两个少女,连忙笑着上前,见礼道:“公子见谅,本店有规矩,概不接待男客……”
“男人不许进?”青年又看了看门上的提示语,皱眉道:“可这里原先不是一家文房店的吗?”
经过林逸专业训练过的店员,礼仪素质自是没话说,耐着性子笑道:“去年就不是了,咱家铺子如今卖的都是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公子请吧……”
“这……”
不知为何,青年顿时作了难,犹豫了些许,脸红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三年前曾在这家铺子里买过笔墨纸砚,而且还有预存。还请劳烦姑娘,告知在下这位铺子的东主如今在哪里?”
“如今这铺子已是咱们林家的产业,至于那之前的东主……奴家也不甚清楚。”
“哟!这不是岑参兄么?”不远处,走来两个同样长衫装扮的年轻人,衣着穿戴倒是比青年富贵许多。
青年愣了愣,似有些害怕二人,赶忙点点头抱拳道:“王兄,侯兄……”
PS:这几天忙着相亲……算了,不知道该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