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算老几,俺凭什么要告诉你。”马姓汉子脑门上满是汗水,双腿蹬在地上推着椅子不断后退。
“快说!”易亦运起化劲,一掌拍在了方桌上,无声无息间,木料化作粉末,崩解倒塌。
那汉子见状浑身一个激灵,腿止不住地抖了起来,颤声说道:“这位上仙,俺是扶阳村的信客,这么些年一直认真干活,没有干过半件亏心事,不知怎么招惹上仙了?”
“替孙成才送信的是你?银两可是被你私吞了?”易亦逼问道。
马姓汉子见势不妙,朝一旁墙角里的马脸汉子使了个眼色,藏在怀里的手抓住了什么东西,猛地向外一掏。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易亦的眼睛,他放开了神识,发现马脸汉子猛地起身向楼外冲去,马姓汉子的怀中则藏了一柄短刀。
他弹腿向后,一脚踢在了一根长凳之上,同时右手探出,抓住马姓汉子持着短刀的手腕,向后反折。
长凳飞起撞倒了逃向大门的马脸汉子,凳角撞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将其打昏躺倒在地。
马姓汉子持刀的手被易亦抓住,反折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保持安静,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伤人。”易亦面色阴沉。
马姓汉子吞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回答道:“俺什么都说,您可千万别冲动啊。”
“替孙成才送信的是你?银两可是被你私吞了?”易亦再一次道。
“是,上仙,我也是一时糊涂……”
“信送到了没?”
“没,没有,那娘俩早就搬离了扶阳村,我也不知道她们去哪了。”
“那为何孙成才还要继续给她们寄信?”
“俺托人伪造了回信,骗孙成才给她们继续送信,俺也好继续拿银子。”
“那银子呢,可有剩余?”
“没,没有了。”马姓汉子连忙解释道,“上仙!俺的银子全用来供我弟弟进漫雪城念书去了!俺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一辈子找不上媳妇,死了还给野狗吃掉尸首。”
易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身穿的粗布短衣已经浆洗得发白了,不像是穷奢极欲之人,便信了他的话三分。
“供弟弟念书,这就是你盗取钱财,欺瞒他人的理由吗!”但依旧无法平复他的怒意。
“俺也不想啊,可是俺家穷啊!俺那弟弟天生就是读书的料,能背好几百首诗,私塾的老师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说到弟弟时,马姓汉子脸上的恐惧消散了,浮现了几分骄傲,“俺家穷,俺也没什么出息,但哪怕是偷鸡摸狗,只要能把俺弟供出来,这辈子就值了。”
易亦看着他的脸,心里不是个滋味,良久之后松开了手,叹了口气。
“那母子二人姓甚名谁?”他问道,语气却不再强硬。
“那娘们的名字我记不得了,但那小孩姓林,好像叫什么……傲天?”
易亦错愕,从腰囊里取出一百两的银票放扔向马姓汉子。
“你盗窃孙成才银两一事我不再追究了,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着,赔偿桌椅和门板的损失,还有那位仁兄的汤药费。”他说道,语气平淡。
“上仙,这,太多了啊!”突然转危为安,汉子有些不知所措。
“余下的算是我给你弟弟的书学费吧。”他转身离开了,“替我转告他一句话。”
“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多,多谢上仙教诲!”
易亦在茶馆的另外几个单间中找到了黄槐村和白石村的信客,将信件交付了出去,随即快步离开了茶馆,向林家赶去。
一路上他都在纠结于是否要告诉林家母子孙成才的事,一直到了小院门口。
“诶,易大哥之前你去哪了,饭都做好了。”在院子里替母亲劈材的林傲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过身说道。
在他的身旁,柴禾已经堆积到了屋顶那么高,够林母一个人足足用上一整年。
“我进不去屋子就在街上闲逛了一会,没来晚吧?”
“没有,没有,刚刚好。走,咱们进去吃饭吧。”林傲天放下了斧子,擦了擦手,领着易亦走进了屋子。
饭桌上,林母频频给易亦夹菜,不停地嘘寒问暖。林傲天也是兴奋十足地跟易亦谈论着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但易亦却有些心不在焉,手时不时向衣袋里那封厚实的信件摸去。
“易恩公,可是今天的饭菜不合您的口味,为什么一直愁眉不展?”林母搁下筷子,问道。
易亦看了一眼桌上的各类菜品,鸡鸭鱼肉皆有,色香味美俱全,又没有太多调味品的掩饰,尽是原汁原味的地道佳肴。
“并不是饭菜不好,而是另有其事。”易亦摇摇头,说道。
“易大哥,有什么事说出来吧,我现在也开始修行了,一定能帮到你的。”
踌躇半晌,他开口问道:“伯母此前可曾在扶阳村居住过?”
“恩公如何得知的此事?”
“尊夫可是燕国北境军士?”
“正是,只是他戍边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哎,”易亦微微叹息一声,将那封信掏了出来,递给了林母,“我这里有一封信,是尊夫的同僚写给您的。”
林母接过信,又将其递给了林傲天,“小天你帮我读一下。”
原来林母并不识字。
林傲天拆开信封,取出了五张二十两的银票和一张信纸,他将银票放在了一旁,展开信纸,轻声读了起来。
“吾嫂丰年亲启:
来信已收到,知悉兄嫂近日染疾,吾心急如焚,随信附上银票百两,望可解燃眉之急。
……
吾兄殁于回云关之战,已历多年,望兄嫂择良人再嫁,以告吾兄在天之灵。
落款:不器弟孙成才”
信并不长,寥寥二百余字,林傲天缓缓读完,林母已是声泪俱下。
“易大哥?这封信是?”林傲天声音颤抖,“我父亲他……”
易亦点了点头,以沉痛的语气,将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向林家母子讲述了一番。
“孙哥他,葬在何处?”听罢,林母问道。
易亦摇了摇头,“不知道。”
用过晚饭,林母带着林天傲出门,到了回云书肆旁。
母子二人冲着书肆磕了三个响头,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