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小子烂命一条,您这是何苦为我挺身而出呢?”那欲要带路的青年死死盯着吴庸的背影,感动不已,死死攥紧双拳。
光华散去,一缕战斗余波吹动吴庸杂乱的头发,在这身武士服的衬托下,草莽江湖气与儒家意气风发,齐头并举。
吴庸回头灿烂一笑,“甘兴,这种小伎俩怎么瞒得过长孙大人,须知长孙世家以足智多谋闻名大楚。即便是在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长孙弘义也毕竟是长孙府世子殿下,长孙世家子弟哪有草包?更何况这位藏拙的长孙公子更是得到圣上看中,得以赴任一道神策府观察使的人,怎么可能是外人眼中纨绔不堪造就的草包!”
“您说对吧,长孙大人,神策府观察使大人?”
吴庸话语一转,直勾勾望着对面被神策府卫士护卫在侧的长孙弘义。
“觞山军师,果然非凡。不过这又如何,也不过只有这点伎俩罢了,不过尔尔,我江南道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我长孙弘义也不是愿意陪你玩孩童把戏的人。你是乖乖束手就擒?”面带言笑的长孙弘义突然语气一冷,语气森寒一字一顿道
“还是乖乖受死?”
吴庸笑着挥手,面对被困的觞山众人长鞠躬,良久之后,这位觞山军师缓缓起身道。
“我觞山好汉或许贪生却并不怕死,怕只怕死的憋屈。今日诸位受我吴庸连累,被抓之后便是杀头的大罪过。我吴庸情愿以自己一条性命,换各位好汉离开。吴庸不敢奢望朝廷不追究罪责,只求大人今日放他们安心离开。”
语罢,吴庸又淡然一笑,直勾勾望着长孙弘义眼神坚毅道:“长孙大人,如何?须知若是在我的主持下以令牌为引,部下天罡地煞大阵,虽不敢言可破去朝廷八门金锁大阵。吴某自信临死一搏,足矣拼去二百军士。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我拿下,只需大人放我这些兄弟离开,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可做的?”
远处被折冲府军士擒拿而下的觞山好汉们,眼含热泪,感动望着舍身取义的吴庸。
“哥哥~”
“哥哥自顾自逃命去吧,无需顾忌我们!”
“脑袋掉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哥哥且先逃命去,日后再为我等报仇。”
草莽之中,多是重情重义的豪杰汉子,哪里能忍受兄弟舍弃性命为自己谋划来的苟活。
纷纷开口道,慷慨激昂,有如金石斩铁之声,齐鸣声响彻厅堂。
入云宴中无辜的武林人士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望着他们,听着这豪迈义气的齐声也有些动容。
觞山巨寇,也不乏多是重情义之人。若非官府在此,此刻说不得要学着戏台下的看客拍手叫好了。
围捕他们的官府士兵也有些动容,虽然立场不同兵戈相向,对真汉子却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对人间豪情钦佩,人之常情尔。
一道愤怒的声音突然传来,正是最先投降求饶的周麻子“吴庸,你个王八蛋,妈了个巴子,拉老子入伙的时候你说官府这群养尊处优的大兵没有丝毫战力,保准不会被抓住。我周麻子信了你的邪,稀里糊涂就入了伙。你说的大好日子,老子没有享受到。如今无妄之灾倒是受得,现在出事了,你蹦出来当好人。说什么兄弟,狗屁!若真是兄弟,你让老子放下大好日子不去过,拉着老子上了你的觞山贼船。”
看来觞山之中也不全是重情重义的好汉,也有不知好歹的小人。
不过周麻子这番话虽然显得有些不知好歹,细细咀嚼,也不无道理。
是吴庸舍命救他们,也是吴庸连累他们即将送命。吴庸今日确实讲义气,拉自己上山之时也确实不算义气。
众人中只有极少数是情愿被拉入觞山贼船的,大多数人都是稀里糊涂被吴庸拉拢,被他许下的画饼所吸引而答应入伙。
细细想来,众人心中百味杂陈。
原先一幅豪情万丈,兄弟情深的氛围被周麻子这一番言语搅和的尽数散去。气氛有一些凝滞。
“放屁,不准你小子污蔑军师。军师承若的太平盛景来日可期,先不说这些,你们这些人不少是受到军师的恩惠。吃干抹净不记好,这份恩情难道你们都忘了吗?李铁牛,你家田地被恶人占去,不是军师同林猿帮你辛苦夺回来的?钱五,你好赌欠下金钩赌坊三十两银子,被人收债,拿不出银子眼看就要被打断腿,不是军师帮你还的?我家母亲生病,若不是军师好心请大夫医治,我那苦命的老母亲早就病去了......”
“你,你,还有你!”
“你们这些人谁不是受过军师大恩,当时你们一个个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模样。我都还记着呢!如今大难临头。一个个都变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名为甘兴的青年抬手,伸出手指一一指向人群中的一人。
人群中被指之人皆惭愧低下头颅。
生死面前,最易变节。
一人突然大喝道:“他奶奶的,跟这群狗官拼了!护送军师离开。”
“跟他们拼了,护送军师。”
“拼了,杀!”
觞山匪徒中十几人一跃而出,挥舞刀剑砍向身旁府兵。先前惭愧低头之人,一个不少,皆是在那十几人之中。
“好,好,好!精彩。觞山好汉果然有气节。”长孙弘义拍手叫好道,仿佛在看戏。
吴庸怒吼道:“不要!各位弟弟莫要冲动。”
可惜晚了,嗖嗖一声声箭矢破空声传来。急速,有力。十几人被射穿喉咙,心脏,头颅等要害,转眼身死。
吴庸顾不得悲恸,心惊不已,咬牙切齿道“这是军械司打造的千机弩,难怪这么准。为了对付我,长孙大人还真是费劲心力,就连这等沙场珍宝都拿出来了。”
“哪敢轻视擅长把握人心的吴先生,这些年觞山日渐势力增加,吴军师招兵买马的本事可是出力不小。”长孙弘义笑言道。
“你看出来了!”吴庸一惊。
“招兵买马,因人而异的本事长孙弘义自是比不得吴先生。可若是对时局的把握吴先生可比我差远了。”
长松弘义淡定自若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在寻常不过的事实。他长松弘义就是这么自信,对才学的自信,对长孙府出身的自信。
“周麻子是你的人!”
“是的!”
“可是我招揽的每个人都心里有数,若是朝廷中人我岂会看不出?”
“谁说周麻子一定就是周麻子呢?”
“好高深的易容术。”吴庸凝视了一会周麻子感慨万千道,竟然看不出来。
“神行遁地符,跑不了的。吴先生此番大义凌然的献身之举,定会让这帮逃出去的汉子心悦诚服归顺于觞山。吴军师一人留下束手就擒,待到其余人逃出升天后你以神行遁地符离开,即收拢了人心,又戏耍了一番朝廷,给觞山增添脸面。这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吧,你说对吗?吴军师!”长松弘义讥笑望着伸手入袖子中打算发动神行遁地符的吴庸。
吴庸一惊,这符篆竟然使不出丝毫用处。寻常阵法无法困住这张破开空间的符篆,故而吴庸自信在八门金锁阵下也能逃生。
只是外人感觉不出这里的空间凝滞,适才勾动符篆的吴庸感觉到了。
不仅是空间,就连时间也近乎凝滞了。一股玄奥莫测的气息在这片空间流淌,天机显化!
莫非是传说中的“天机大阵”,
天机阁,神策府,折冲府。
三大势力来到入云阁绝不是为了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觞山军师还不值得三方出动如此大阵仗。
恐怕自己与长松弘义一样都成为了天机阁幕后黑手手中的棋子。
长孙弘义,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者是天机阁,到底在谋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