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朱慈烺一行早接到了前队的报告，得知黄得功亲自出营十里迎接自己，这对朱慈烺来说当然是个意外之喜，立即下令全军加快步伐前进。

    同时为了表示对黄得功的信任和看重，朱慈烺自然也要显示出自己的诚意，于是他将孙大壮等人召拢过来，郑重其事地不但把全军的最高指挥权交给李成栋，还让孙大壮和祁八一切听从李成栋将军的安排，嘱咐他们自己去见黄得功不会有什么危险，众军不得与黄得功部发生冲突，又叫张三挑选出十几名精骑和自己一起先行出发，好尽快与黄得功见面。

    见到太子对自家的重用和信任，李成栋也有些出乎意料，当下抱拳对朱慈烺说道：“殿下放心，末将必不负殿下所托，末将率军在后慢慢跟进，自会谨遵靖南伯军营里的规矩，不过，殿下此去虽没有什么危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殿下带同元伯一起前往，若是那黄得功......靖南伯敢对殿下有什么不敬，元伯也可护卫得殿下周全。”

    元伯是李元胤的字，同太子一路同行，李元胤也终于不再顾忌那些虚文假礼，能够坦然面对太子了。这当然是因为阅人无数的朱慈烺没有放过通过李元胤与李成栋拉关系套交情的机会，因此一路上，绝对称得上是亲切友好的交谈让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现在一听李成栋主动派义子护卫自己，朱慈烺当然求之不得，就点头说道：“那就辛苦元伯了。”

    李元胤忙正正规规行了个军礼，嘴上说着：“不敢。”眉眼中的兴奋之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

    见到黄得功的第一眼，朱慈烺就决定要将此人彻底收服，而不再是像以前想的那样，让黄得功支持自己就算完了。他总算是明白，关二哥为什么一直受到历朝历代统治者的推崇了，他喵的，当皇上的，谁不喜欢忠臣啊！

    黄得功此人活脱脱就是一个忠臣的样板，谁说人不可貌相的，对黄得功这样的人，就完全可以貌相。

    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一副猛将派头不说，光是两道浓墨般的眉毛，正直无私的眼眸，宽脸膛上那道从左眼下方一直划过嘴角，军功章一样的伤疤，就让朱慈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虎山，”朱慈烺简直是从马上滚下来的，虎山是黄得功的字，他一边跑向黄得功，一边高声叫道：“总算，总算是见到你了……”语气顿时哽咽。

    黄得功彻底懵了。他想象过无数种见面的情景，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个样子。站在他身旁的史可法刚告诉他这名白衣少年就是殿下，他还来不及下拜，殿下就跑过来了。

    “父皇，父皇说得没有错，见到了黄闯子，我才算是真正安全了。”朱慈烺痛哭出声，黄得功的外号黄闯子，其实是他刚在路上听李元胤说的，他那个便宜老爹哪里知道，不过，让这些武将认为自己简在帝心，绝对是朱慈烺现在所拥有的一大杀器，而且对黄得功这种人，诱之以利绝对没有动之以情的效果好。

    效果当然也是不出所料的好，这样一来，果然弄得黄得功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手足无措地楞在了那里。

    其实，黄得功现在也很无奈，他总不能为了施礼，就把已经扑到他身上，正搂着他痛哭流涕的太子殿下推开吧。又听到殿下提起了先帝，黄得功不由得悲从中来，虎躯发颤，一双虎目里更是流出了悲痛的泪水。

    朱慈烺总算站直了身子，胡乱抹了抹眼泪，不等黄得功说话，他“嚯”地一声就拔出了腰上的佩剑。

    冰冷的宝剑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气氛瞬间凝固。黄得功身后的那些人，大多数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但是，也有人悄悄把手按在了腰间。

    李元胤更是骑在马上紧紧地抓着剑柄，眼睛一眨不眨，他也有点懵了，殿下这是要杀黄得功吗？怎么先前没有一点征兆？不过他有自信，只要对方敢有任何异动，他都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拔出剑来，冲过去保护殿下。

    张三等人却顾不得这些，看见朱慈烺拔出剑，他们就纷纷下马向朱慈烺靠拢。

    “黄将军可以一剑杀了我，”朱慈烺倒转剑柄，将佩剑向黄得功递过去，“或者，和我一起去留都。”

    黄得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倒不是怕太子会杀了他，开玩笑，以他的武力，就是站在那儿让殿下砍几下，他认为也伤不了自己的性命，只是，若是殿下真要对他不利，他还真是感到委屈。他黄得功，凭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待遇呢？

    可是，殿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史可法也楞住了，他也没有料到有这样一出，他还打算让黄得功以合乎君臣之道的礼仪地给殿下留一个好印象呢，如今看来，又有些失策了，殿下的作为总是出人意表啊。

    “将军或者一剑杀了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朱慈烺摆摆手，止住了张三他们靠近，又大声说道：“或者，和我一起上留都。”

    黄得功终于听明白了，可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武人不得干政，是太祖朝就定下的规矩，上回派兵护送福王，不但是凤阳总督马士英的要求，而且也不过是送到浦口而已，现在，殿下竟要他一起去留都，去做什么？去逼宫吗？

    “大明的江山社稷，就在将军的一念之间，”朱慈烺可不会让他有时间犹豫，“孰重孰轻，将军难道不能决断吗？”

    怎么扯上江山社稷了，怎么要自己决断了，还断个屁啊！黄得功真是郁闷，要么杀了太子，要么陪太子上留都？怎么决断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杀太子？谁敢！又，怎么会！

    郁闷归郁闷，黄得功可不是傻瓜，更不会傻到去接太子手里的剑，连高杰那样的人都懂得的选择，他黄得功怎么会不懂，于是，虽然还是有些无可奈何，黄得功也只能跪下说道：“末将，愿为殿下效死！”

    听到黄得功的回答，朱慈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笑得如此灿烂，不但露出了白晃晃的牙齿，还根本就不在意有没有人记得，他刚刚还痛哭流涕，一脸的悲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