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燕赤霞肯出手帮忙,杨大郎和王管事早已是喜出望外。杨大郎更是当即谢过燕赤霞,嘴里说道:“没有,没有。”
“祖母为人宽厚,凡事都不会过分注重于形式。不然我等子孙也不敢请燕相公来此!”
“不过既然是念经,晚辈还是希望燕相公能更衣沐浴,戒斋三日后再为我祖母念经。以显庄重!”
“理当如此!”
燕赤霞听着杨大郎说话,觉得这也是情理中事,于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不过想着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大户,却又要断酒三日,不由得有些遗憾。
燕赤霞想着接下来不能喝酒,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不过杨大郎却是善解人意,嘴里说道:“我家祖母尚在陕州平原的老宅住着,所以今日燕相公不要客气,想要吃喝什么尽管吩咐。杨家上上下下定当让您心满意足!”
“王管事,你今天就负责好好招待燕相公,好酒好肉的招待周全。”
“莫让客人寒了心,坠了我杨家好客之声名!”
杨大郎交待完王管事后,才又和颜悦色的对着燕赤霞说道:“既然事情已然确定,那就请燕相公今晚就在此安睡休息。”
“晚辈还有些琐事需要去处理一下,另外还要回到老宅去做些安排。明日早间再来接相公前往我杨家老宅。”
燕赤霞和王管事送走杨大郎后,王管事就把燕赤霞安排在客房入住。还特意送来了一本梵文版的《金刚经》。
燕赤霞因为《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之事,一直对《金刚经》多有关注,时常翻阅并研究。在学习过正一教的符箓技艺过后,更是摸索出了用精血在掌心画符当做攻击手段。
燕赤霞见王管事将梵文版的《金刚经》送到客房。不由的嘴角微翘、会心一笑,然后就从王管事手里拿了过来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杨府王管事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虽然没有出言试探燕赤霞,但见燕赤霞许久之后还看的津津有味,心里已然知晓燕赤霞必然懂得梵文。
见燕赤霞如此,王管事在半中午,又安排人送来了茶水和一些充饥的点心。除此之外,居然还另外准备有一壶酒和两道下酒的肉食!
燕赤霞正感觉有些饥饿,见到这些后根本就不懂得客气,吃饱喝足过后才又看了起来,看到得意之外,更是手执着酒壶大声嚷嚷。
看着眼前的经书,燕赤霞脑海中不断涌现自己曾经的感悟,一个人自得自乐读的好不痛快。
守在院外的王管事哪里晓得燕赤霞诵读佛经的时候还把着酒壶,完全没有起码的敬意和礼仪。而燕赤霞只是把经书当作了一般的文章在对待,只不过用的是梵语!
燕赤霞言语醇厚,不断的高声诵读。王管事只觉得一股禅意凭空而来,颇有佛门念经的空灵意境。不由的心头大喜,悄悄离了院子找到一位下人让他去给杨大郎报讯。
自这以后,王管事对燕赤霞更是看重,言行间甚是殷勤。不仅好酒好肉的一直供着,傍晚时分就让人开始准备香汤,只待燕赤霞晚间用过饭食,就安排了数名美婢服侍着他沐浴更衣。
虽说是要斋戒三日,但杨府的斋饭并不简陋,反而特别的丰盛。
腐竹、豆腐、笋干、香菇,还有一些时鲜的蔬菜,可谓斋食中常见的菜食已经是应有尽有,尽显大富之家的底蕴。
燕赤霞吃的相当满意,也晓得对方是用了心思。王管事晓得燕赤霞好酒,更是准备了一壶低度的素酒,趁着燕赤霞吃菜的时候给他斟上了一杯。
或许是觉得今日要见杨家老祖母,燕赤霞不敢贪杯,只是浅尝辄止的小喝一盏就放下了手中杯,静候着杨大郎派人前来接应。
刚用过饭,杨大郎就前来接应燕赤霞前往杨家祖宅。燕赤霞见他一大早就亲自前来接送自己,还三三两两的跟着几部马车。燕赤霞深感其中盛情,连连施礼道谢,并称不敢。
“礼重了!”
“礼重了,燕某愧不敢当!”
“燕相公言重了!”
杨大郎把燕赤霞请上马车安坐之后,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嘴里说道:“燕相公言重了,老祖母听闻燕相公要到祖宅给她老人家唱经念佛,心里特别高兴。”
“昨天下午知情后就一直在说让大郎要善待相公。今天天还没有放亮,她就差了丫鬟前来叫唤,让我早早前来接燕相公过去一会!”
“急不可待!”
看着杨大郎满是喜庆,而杨家更是劳师动众的样子,燕赤霞不由的心里有些不安,唯恐自己讲解的《金刚经》不合杨家老祖母的意,从而让他们失望。
陕州平原有许多的地院,就是下沉式的窑院。它是在黄土地上挖掘出来的居住空间,冬暖夏凉。
地窑院布置合理,光线和空气流通并不比地面上差。所以陕州平原上的众多有资财的人们都喜欢在黄土地上挖一个院落进行居住,而杨家祖宅也是如此!
燕赤霞虽说曾有听闻地窑院,但也是首回见到。他坐在车厢里,听闻着路边时不时有人在说话,掀开帘布却发现一垄庄稼望不到边际,只是路边不远处有个窑口,说话声从中传了出来。
马车绕过一个平缓的坡道,就进入了一间地窑院。下了马车后,燕赤霞暗暗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院落也并不算太精致,已经有些年头。不过房间却是不少,大大小小有二十来个房间。
只是稍稍的等待了一小会儿,杨府的丫鬟就前来传唤燕赤霞和杨大郎前去拜见。两人跟着丫鬟兜兜转转,居然又离开地下,来到一处地面上的建筑里。
燕赤霞看着建筑的风格和装窗几上的装饰,心中已然知晓这恐怕就是杨府自建的家庙。
进入家庙以后,燕赤霞就看到家庙的内壁上有一座几近三米的佛陀神像,而杨家老祖母却是不在佛像前跪坐和佛堂,反而在旁边的一个耳室待客。
众人分宾主坐定后,杨家老祖母就一直打量着燕赤霞。见其一直举止从容,并没有什么不好后,更是连连点头。见到丫鬟们奉上了茶水,杨家老祖母开口就问起了燕赤霞的来历。
“燕相公自称关中人士,还曾经中得进士?”
“曾经在关东、广西两地做过官,后来还在山东当过判官?”
杨家老祖母问的这些话正是昨天燕赤霞曾经对杨大郎和王管事说过的话,所以也没有未要在此事上再隐瞒什么,遂点头说道:“正是。”
“燕某二十岁开外,就中得进士,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虽然当时也有些侥幸,但不敢有瞒老夫人。”
听到燕赤霞尊称呼自己为夫人,杨家祖母却是嘴角稍翘,微微笑道:“老身算哪门子的夫人。”
“虽然有些钱财,但家里一直没有人为官。想着儿郎们封妻荫子,怕是有的等了!”
杨家老祖母这一番话只说的杨大郎满脸通红,想着父亲和自己一生都在苦学,如今自己却是连地方上的选拔都没有通过。
想着在陌生人的面前,自家祖母如此奚落自己,杨大郎恨不得地底有一个洞好让他钻进去躲着,不要见人。
杨大郎的窘态杨家老祖母自然看在眼里,见孙子羞惭成如此模样,脸色胀红。不由得心头更是高兴,笑着劝慰道:“不是说的你。”
“你还小呢,就是想考进士,那也得等五六年以后了。”
“你怕丑个甚,没事闲的瞎想!”
杨家祖母数落完杨大郎,这才像是对着燕赤霞、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关中人氏、姓燕,还曾经在关东、广西两地为官,后面还在山东做过判官。”
“举天之下,燕姓人本来就不多,而在当今朝廷中,能中进士的人更少。还有这样的为官履历!”
杨家祖母望着燕赤霞缓缓说道:“那你只能是曾经名扬关东、广西两地的知名判官燕光燕赤霞!”
“你在濮州犯了事,所以叛逃元廷,改投在韩宋刘福通帐下。而此番回关中,也只是回乡探视老母亲和族人。而你的妻子姓杨,此时应该就在亳州或是汴京。”
“而你本人也是从亳州或是汴京启程,路过此地。”
“是?也不是?”
杨家老祖母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说着,一双老眼闪着精光,直盯盯地望着燕赤霞。看不出喜和还是怒!
燕赤霞听到她这番话,饶得是他年至中年,久经考验。也骇的心中大震,手中杯盏不由的轻晃,茶水轻颤!
杨大郎更是不堪,惊神之下一失手。手里的茶杯就咣当一声地掉在了地上,登时摔成了两半。
霎那之间,耳室里变的落叶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