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朱由检的乱入,但朱由检还是笃定历史上的宁远兵变仍然不可避免。
据史料记载,二十五日,宁远发生兵变,哗变首先是由从四川、湖广调来的部队发起的,以杨正朝、张思顺等为首。
他们先秘密串联,再集中到广武营,会盟歃血,率先兵变。接着,事态不断扩大,影响迅速蔓延,其余十三营起而响应。哗变的官兵涌入巡抚衙门,将辽东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等人,从衙门拉出来,加以捆绑,囚于谯楼。
而历史上的宁远兵变又是怎么平息的呢?没错,是袁崇焕一人平息的,其过程简直可以拍成一部个人英雄主义电影。
第一步,袁崇焕单骑出关。袁崇焕八月初六日到达山海关,次日就马不停蹄单骑出关,不带随从,驰往宁远。这充分表现出袁督师的果断、干练、勇敢与侠气。
第二步,迅驰入营。袁崇焕到宁远后,没有到巡抚衙门,没有会见同僚,没有会见朋友,也没有了解兵变情况,而是“至宁远未入署,即驰入营”。就是驱骑急进,直入兵营,要取得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
第三步,攻心为上。“宣上德意,各兵始还营伍”。袁崇焕迅速赶到兵营后,利用原来的威望与情感,安抚士兵,宣抚慰劳,使得骚动官兵各回营伍。
第四步,密定计划。“崇焕与道臣郭广秘图”,就是袁崇焕与掌握实际情况的郭广等秘密商量,制定计谋,采取措施。
第五步,宽宥事首。袁崇焕“召首恶杨正朝、张思顺至膝前,谕以同党能缚戎首即宥前罪之旨,令报诸逆者名,擒之赎死。二凶唯唯。”宽宥事首张正朝、张思顺,先瓦解哗变官兵上层内部。
第六步,剪除“次恶”。将“次恶”田汝栋等十五人捉获,“崇焕令郭广当堂认识,俱当日向前首恶,即令枭示”,将他们戮于市,进行震慑。
第七步,擒叛立功。杨正朝、张思顺两位哗变的首领,因为“擒叛有功”,经奏报朝廷,将他们“发前锋立功”。
第八步,分别处理。中军吴国琦斩首;参将彭簪古受斥责;都司左良玉等四人被黜免;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因贪虐引起哗变,受到降职斥责;总兵官朱梅解职。
第九步,奖励祖营。都司祖大乐所率一营官兵,没有参加哗变,受到奖励。
第十步,奏报朝廷。袁崇焕向朝廷详奏宁远兵变经过、原因、处理及善后事宜,并得到崇祯皇帝的批准。
这十步走下来,袁崇焕干净利索、迅速漂亮地平息了这场宁远兵变,稳定了辽东军局势。
而袁崇焕也是通过这一次神操作,充分获得辽东军上上下下的信赖,几乎使得辽东军成为袁家军。
但是,袁崇焕这些神操作,大概率是和辽西将门集团联手主导的自导自演事件,毕竟从结果来看,宁远兵变后,袁崇焕彻底掌握辽东军,以祖家为首的辽西将门集团,亦从朝廷获得大量的好处,朝廷供给的辽饷,从每年五百万飙升至八九百万,乃至上千万。
而代价便是整个大明都在为日益高涨的辽饷买单,朝廷财政彻底崩溃,百姓越发民不聊生,再加上西北干旱连年,最终把偌大的大明王朝生生拖垮。
听到朱由检言之凿凿,声称辽东将发生兵变事件,张朝忠不由急道:“陛下,关宁防线关乎京畿安危,倘若生变,建奴再趁机南下,那大明则将陷入危如累卵的境地!”
朱由检摆摆手,淡淡的道:“你也无须太过担忧,虽然近段时间以来大明各地烽火连天,但西南的奢安之乱已被四川巡抚朱燮元、石柱总兵秦良玉、四川总兵杜文焕、贵州巡抚王三善等人平定,不日石柱总兵秦良玉将率领一万白杆兵前来拱卫京师。
西北方面,流贼之乱和秦王之乱亦被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杨嗣昌等人平定,不日卢象升、孙传庭、杨嗣昌将率领两万秦军前来拱卫京师,曹变蛟和茅元仪亦将率领五千勇卫营和一万新军回师京城。
再加上朕带去大同的六万御林军亦陆陆续续赶回京城,京城可战精锐当有十万以上,即使建奴打破山海关兵临京师城下,也休想灭我大明社稷。”
不知不觉,朱由检手里的可战之兵亦有十万之众了,这十万大军无疑是他掌握朝政最大的底气。
“陛下英明神武,固然无惧建奴,可建奴当真打入京畿重地,那京畿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臣愿向陛下立军令状,此去辽东,臣一定将辽东兵变抚平,并慑服辽东军上上下下,让辽东军成为对陛下忠贞不二的军队!”张朝忠信誓旦旦的道。
朱由检看了他一会,才摇了摇头道:“你未免太过小看辽西将门集团了,以这种心态前往辽东,朕怕你会折戟沉沙,在辽东吃一个大亏。”
“辽西将门集团?”张朝忠疑惑的道:“臣只听说昔日辽东李氏将门起自李成梁,李成梁蓄养家丁,纵横辽东,所向披靡,连老酋头努尔哈赤都在李成梁门下听用,不敢有半点违逆。
但自李成梁故去之后,李氏一门声势日衰,萨尔浒之战后,辽东李氏故旧部曲已无复存,恕臣直言,陛下口中这个所谓的辽西将门集团,臣从未听说过。”
朱由检回道:“李氏一门固然声势日衰,但新进崛起的辽西将门集团却远比李氏危害更甚。辽西将门集团以祖氏一门为首,祖氏家主祖大寿,其父祖承训,号双泉,是明朝万历年间镇守宁远的援剿总兵官祖仁的次子,随李成梁东征西伐,因抵御蒙古骑兵作战有功,不断得到提拔,出任辽东副总兵。
祖大寿家学渊源,于泰昌元年为官,授职靖东营游击,曾被经略熊廷弼上奏表彰。天启元年为广宁巡抚王化贞部属,任职中军游击。
辽东军相继取得宁远、宁锦两场大捷后,祖大寿凭军功升任辽东前军总兵,挂征辽前锋将军印,驻守锦州。
随着祖大寿地位的迅速上升,祖氏满门都获封官职。祖大寿的兄弟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等,都是上自总兵、下至副将、参将、游击的各级军官,分驻宁远、大凌河、锦州诸城。
除此之外,祖家还积极和辽西将门集团的其他将领联姻,编织成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辽东堪称一手遮天。
如果祖家仅仅只是在辽东关起门来当土皇帝,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辽西将门集团,打着辽人守辽土的名义,把那些从建奴屠刀底下逃亡而来的辽东生民,当做为自己屯田出兵的私奴。
他们畏惧建奴如虎,不敢出城与建奴野战,但是对于那些逃亡而来的辽东生民却从来不放在眼里,视他们如牛羊一般,任意驱使。
这辽人守辽土本是朝廷为了鼓舞辽人,令辽人自强不息,以早日恢复辽土而推出的善政,可辽西将门集团却倒行逆施,把朝廷的善政变为暴政。
如此一来,便把辽东生民的怨愤归于朝廷,归于朕,而屯田的好处归于辽西将门集团,还得到辽东生民的拥戴。
这些年来,辽西将门集团在宁远、锦州一线屯田牟利,朝廷根本得不到一点好处,还要每年花费五百万两银饷供养辽东军。
可辽西将门集团每年白得五百万辽饷仍不满足,还老是跟朝廷抱怨粮饷不足,克扣辽饷,以至于辽东军民怨声载道。
朕以为此次辽远即将发生的兵变,便是辽西将门集团以闹饷为由,向朝廷索取辽饷的一次阴谋!”
张朝忠闻言,默然了半晌,才恶狠狠的丢出了一句话:“这祖大寿满门,及狼狈为奸的辽西将门集团,皆可杀之!”
朱由检点点头,可随即又摇摇头道:“辽西将门集团固然皆可杀之,可宁远、锦州尚有数十万辽东生民,如若滥杀一通以至于宁锦防线被建奴所破,那朕可就成为罪人了。
是以朕打算将辽辽东军民和辽西将门集团分开,禁止辽西将门再控制辽东军民,替他们屯田营利。
而且辽西将门集团内,还是有些将领对朝廷心存忠义的,朕欲将辽西将门集团分而化之,重用其中的忠勇之将,敲打自私自利之辈。”
张朝忠恍然大悟道:“微臣明白了,这就是陛下以前常说的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吧。”
朱由检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你此次北上辽东,朕便赐你尚方宝剑,予你临机决断之权,谁能拉拢重用,谁又冥顽不灵不可重用,皆由你自由心证,倘有不服军令者,你大可先斩后奏!”
张朝忠噗通跪下,感激涕零道:“微臣拜谢陛下,即使微臣粉身碎骨,亦无以报答陛下这份天高海深之恩!”
……
锦州城,位于“辽西走廊”东部,是连接华北和东北的重要枢纽,地理位置十分紧要,如今更是明军抵御建奴入侵的最前线!
锦州城的位置如此紧要,直接面对建奴的军事威胁,又是辽东前军总兵的驻地,自然是城高垒深、坚固至极!
锦州城城墙高达三丈有余,皆是由大青砖所筑,城墙周长大数千米,宽达七丈,城墙上还有数十门红衣大炮,令人望之震怖!
这样坚固的城池,再加上城内的数万守军,还有防御不下于锦州的宁远城遥相呼应,足以让任何军队望而却步,除非是填入数万精兵的性命,否则就绝无攻破此营城的可能。
事实上直到明朝灭亡,锦州城也从未被后金突破过,自建奴崛起以来,建奴军队用手刨,用嘴啃,用牙咬,都毫无效果,甚至还搭上了奴酋努尔哈赤的一条老命。
锦州乃辽东重镇,自古为入关要道,且地势险要,更重要的是,锦州城的一面,靠海,这对于没有海军的后金而言,这又是一个噩梦。
这就是说,只要明军有充足的海运补给,即使锦州被围得水泄不通,也依然难以攻破。
倘若建奴不打锦州,直接去攻打宁远,那又会被锦州守军爆了菊花,以至于首尾不能相顾,被明军包了饺子。
不过即使锦州和宁远、山海关组成了牢不可破的关宁锦防线,但就像法国的马奇诺防线一样,敌人只要绕过关宁锦防线,从别处入关,那关宁锦防线便形同虚设,完全无用。
闲话不提,此时的锦州城总兵府邸,辽西将门集团的扛把子祖大寿高坐主席之上,祖家的核心子弟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等人围坐成一团。
此外,祖大寿的秦家吴襄,义子祖宽以及跟祖家亲近的将领亦在大厅中就座。
主位之上,祖大寿当仁不让,率先开口道:“诸位都是自己人,某不妨跟诸位直言,自从崇祯皇帝登基以来,便百般对我辽西将门看不顺眼,甚至还动过心思要削减辽东军粮饷,把每年五百万辽饷降为四百万。
虽然在朝廷众位大臣的阻止下,皇帝削减辽饷的政策并未成行,但皇帝派来的兵部尚书王在晋、辽东巡抚毕自肃却屡屡克扣我辽东军军饷,甚至还大言不惭,声称要把粮饷直接发给士兵,饷银不再经由我等之手发放。”
“什么?!”
“他们好毒的心肠,这是要绝我辽西将门之根啊!”
“决不允许!我们决不允许他们如此乱来,否则我辽西将门全都喝西北风,还如何抵御建奴?!”
祖大寿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都为之哗然起来。
辽西将门是一个根深蒂固、联系紧密的利益集团,其利益核心便是瓜分辽饷,倘若当真让王在晋把粮饷直接发给辽东士兵,那他们辽西将门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诸位,且稍安勿躁,我有一计,不但可让辽饷翻倍,还能让王在晋、毕自肃等人自食恶果,性命不保!”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青衣儒服的年轻士子挥动着羽扇,胸有成竹的道。
这年轻士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京城逃窜至辽东的搅屎棍,张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