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步,点火,射击!”
作为千户,韩明宇倒也没有让手下人等太久。
待敌人进入鸟铳的射程范围时,韩明宇也就扯着嗓子怒吼了声,让第一列那早已蓄势待发的鸟铳手们引燃了铳上火绳。
然后,就只听一阵脆响,足足二百多杆鸟铳在这时也就不由发出了响亮的怒吼。就如过春节时点的鞭炮一般,浓密的硝烟伴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正如潮水般涌来的田军,便不由如割麦子般倒下一片。
“第二列,上前一步,继续射击,不要停!”
厮杀开始了,自就不可能有什么手下留情。
双方现在都恨不得将对方送下地狱,手段自是狠辣无情。
故就在第一列的鸟铳手射击完毕后,第二列的鸟铳手紧接着就点燃了火绳。
一发发铅弹就如泼雨般被打出去,迎面重来的田军自也就如割草般倒下。
“冲,冲!不要害怕,他们没多少人,只要咱们一鼓作气,胜利就是咱们的!”
“将士们,封妻荫子,便在今日啊!!!”
田军之中的将领们此时也是红了眼。一个个狂舞着手中兵器不说,更是扯着嗓子连胜怒吼。而在这样的怒吼声中,田军倒也真的展现出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狠辣。
即便在片刻功夫中,他们已经被杀死了数百人,可剩下的那些,却依旧发出了一阵阵如野生般的低吼。
“冲啊,杀啊!!!!”
一个百户官在这时一马当先,外号叫做“疯虎”的他,这时也是冲在了最前头。
显然,这位也是个不怕死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脚下那已经躺了一地的尸首,只是持着一面包铁硬盾,挥舞着手中钢刀,疯狂且近乎悍不畏死的向前冲去。
‘火铳,这等鸡肋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劳资还就不行这些狗屁火铳,能打穿劳资手中的硬度。哼,等劳资我冲到这些毛军小崽子阵前,非要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大丈夫!’
心中这般想着,这田军百户也不由越冲越快。
且在冲锋的途中,他聪明的将大半部分身体都藏在了盾牌的后面。这样一来,那从六十步外射来的弹丸虽成功击中了他手中的包铁硬盾,却也没能将这外面包了层铁皮的木芯盾牌击穿。
用这样的办法,他竟成功的冲出了二十多步,一直来到了毛军阵前四十步内。
“哈哈,小崽子,这回你们……”
“嘭!!!”
一声夺命脆响传来,却是连口中之话还没说完呢。一发实心的弹丸,竟然也就打穿了他依仗的那面硬木盾牌。
并在打穿盾牌后,弹丸还趋势不减的撕开了他的甲胄,射入了他的心脏。
“额,额……”
他满嘴鲜血的想要在这时再发一些狠话,可随着身躯内鲜血上涌,却愣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然后,这个在方才时候一连杀了五名毛军士卒,勇猛的如同老虎一般的男子,便也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化为了一具尸体。
“这这……”
到了这时,田军终于开始恐惧了。
却是随着体内热血的消散,他们不由惊讶的发现,在方才短短的片刻功夫中,他们竟伤亡了五百多人。
短短才不过一刻钟时间,他们竟折损了一成兵马。
付出了这样巨大的代价,却才冲到毛军阵前四十步内,这样的结果,由不得他们不恐惧。
所以,还不待阵后督战的副万户卢伟说什么呢。在死亡的强烈威慑前,冲在队伍最前面,也在最短时间内就被打残了编制的千户军便就狼狈的逃了回来。
在这时候,上到他们的千户,下至普通小卒,都变成了懦夫。根本就没了方才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毕竟,恐惧死亡乃是一切生物的天性,这种天性甚至超过了繁殖和生育。
再如何勇敢的人,见到自己战友都在痛苦和哀嚎中死去,而敌人却毫发无伤,精神都会奔溃的。
说到底,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为了吃粮才选择当兵的。
他们不像后世的军队,有民族自尊和爱国信仰为精神武装。
说句不好听的,像这种地方军阀建立起的武装,其实质和后世那种为钱卖命的雇佣兵没丝毫区别。都是将个人安危放在了第一位,将自身的利益得失放在了第一位。
这样的士兵,见到没办法捡便宜还很可能会死掉时,自然不会再傻傻的往前冲。
因为这样的行为本就违背了他们用几十年时间所养成的价值观。
所以,当见到那冲在最前面的千户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逃回来时,作为副万户的卢伟也根本没说什么鼓励的话。
而是直接让亲兵活捉了那临阵脱逃的千户官,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下了这个倒霉家伙的脑袋。
“此一战,有进无退,不胜则死!”
如何使卒不畏死,使卒畏法甚于畏死,则卒不畏死!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简单同样也是最有效的御下手段。
对于士卒,将领们是不会和他们说什么信仰,谈什么理想,聊什么未来的。他们只会用战刀和钱粮,即所谓的赏罚。
用利益让这些人敢于冒险,用战刀让他们畏惧军法。
打起仗来,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卒自就不敢撤退,也自就会勇往直前。
古往今来的封建史中,孙子尉缭子这等名将,也无不是这么总结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善于攻城掠地的兵家倒也认识到了“必死不如乐死,乐死不如甘死,甘死不如义死,义死不如视死如归”的道理。
可这样做,成本却太大太大了。
毕竟,此时不同后世。一不能讲‘民主’,调动底层士卒视国如家的积极性;二就是文化基础不够,士卒大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思想上也难以到达这个层面。
这样一来,将领自然也就只好用“赏罚”这种性价比最优的简单粗暴式方法。
因为即便是这种简单粗暴式方法,在如今这个家天下的时代也少有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