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周二狗这么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压低声音骂道:“你他娘的别吓唬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能走能说话的,还能咬人,不是大活人还能是鬼吗?”
周二狗也压低声音说:“长官,我跟您说啊,刚才那个女人爬进洞的时候,您没觉得她的姿势不像人吗,你好好想想,她像什么?”
让周二狗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刚才那个女人手脚并用爬进洞的姿势确实不像人,而且姿势确实很眼熟,但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想了一会,我就觉得烦了,忍不住骂道:“别跟你爷爷打哑谜,有屁快放,你说像什么?!”
周二狗听我这么说,压低声音阴森森的说道:“长官您好好想想,刚才那女人爬进洞的姿势,像不像一只准备偷鸡的黄大仙?!”
我被周二狗这么一说,还真的在心里吃了一惊,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大家都是靠天吃饭,一年也见不得几回荤腥,家里要是有只能下蛋的母鸡都当成宝贝一般护着,恨不得天天跟自己同吃同睡才好。
但鸡都会是直肠子,吃饱了就到处拉鸡屎,不能像狗和猫一样跟人养在一起,只能关在院子里的鸡笼子里。
鸡窝在院子里就有了问题,很多时候,天一亮,你兴高采烈地准备去捡鸡蛋的时候,往往看到的是母鸡一动不动的趴在笼子里,腔子里的血被吸得一干二净。
你翻遍整个笼子,却找不到鸡笼子里有任何的破损。能从那半个巴掌宽的缝隙里钻进笼子、吸干鸡血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只能是黄大仙,狐狸没有那么邪性。
在我小时候,有一天夜里我尿急,去厕所的时候,正好看在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黄色影子站在鸡笼子前面。
突然!它好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猛地掉头盯住我,两只绿色的小眼睛里闪着邪魅的光,我忽然觉得全身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连想要呼吸都不行。
我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个黄色的身影大摇大摆的从院子的篱笆里钻出去,不见了踪影之后才缓过来。
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吓得放声大哭。哭声惊醒了我爷爷,他把我抱回屋,紧接着我就大病了一场。整天坐在炕上吃不下也睡不着。
后来爷爷去十里外的一个村子里请来了个神婆,神婆说是我的魂被黄大仙叼了去,足足折腾了一下午,我才恢复了正常。
所以我这个人不是太怕鬼,但对记忆里的那双邪魅的绿眼睛充满了恐惧。
经过周二狗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那个抱孩子的女人那双直勾勾毫无生气的眼睛,还真像极了我记忆里那双黄大仙的眼睛。
他娘的这个狗汉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吓得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低声骂道:“别胡说,吓唬你爷爷呢?老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别跟老子来这套!”
周二狗的声音也带着颤音:“爷爷,真不是我吓您,我以前听老人讲过,刚死了没几天的尸体,碰巧被埋在了黄大仙的东西边上,就会被黄大仙把血肉给啃干净,披着人皮出来害人啊。我怎么会故意吓您呢,我现在自己都害怕的要命,要不然我怎么不逃跑跟您呆在一起呢?”
听完周二狗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素的影响,我总觉得在这黑漆漆的暗道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双邪魅的绿色眼睛在盯着我。
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哆嗦,壮着胆子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是怕被你胡子虎爷爷把你给宰了,想偷着回你日本主子那告密才是真的吧,刚才就编造什么鬼孩子,现在又想用黄鼠狼骗你爷爷?”
周二狗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长官,我能看得出来,您也是文化人,您不像那个虎爷那样蛮横无理,您好好想想,我就是能跑回到日本人那边,山本整个连队都死了,我一个中国人跑去跟日本人说我是从你们手底下跑出来的,您说日本人能信我不?”
我忍不住继续骂道:“呸,你也好意思说你是中国人,你祖宗要是知道你给日本人当狗得从坟地里蹦出来清理门户。”
周二狗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自己:“那我也不是日本人哪,我爹娘倒有远见,给我起名叫周二狗,原本是贱名好养活,结果现在真的当了二狗子,死后真的没脸见祖宗”
我被他讲黄大仙的事讲的背后冷汗直冒,一时还真不敢往前再爬了,现在听他这么说还觉得挺好笑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纠结,要是在外面,我根本就懒得跟这个二狗子多说一句话,现在听他这么说,我倒是对他有点好奇了。
听他说话的口气,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当汉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于是我开口问他:“你也知道当汉奸给祖宗丢人啊,那你跟我说说,你知道丢人咋还要当汉奸呢?”
周二狗这次回答的倒是挺利索:“回长官的话,我怕死。”
我气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瞅你这点德行,怕死也好意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周二狗苦笑了说:“长官您别笑话我了,我是真怕死。说真的,看你们爷几个跟鬼子拼命,我也是打心眼里佩服,我做梦的时候都想着能像几位爷爷一样,但梦一醒我看到山本那孙子就是吓得肝颤,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我他妈天生就是个怕死的人废物,没您那熊心豹子胆,只能苟活着,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活的不容易啊!”
我无奈的摇摇头,听了周二狗的心里话,我其实也觉得他挺可怜的。最后只能说了一句:“周二狗,咱俩一边往前爬一边说,我还没听过汉奸说心里话呢,别说,还有点意思。”
周二狗继续说下去:“长官,您愿意听,我就在给您说说我为啥当汉奸吧,您别生气要毙了我就行。”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于是我们两个再一次在黑暗冰冷的暗道里向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