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破庙的时候，胡子虎正趴在地上听着，半晌后，低声冲着我说道：“班副，不好，不光有汽车还有坦克。地动山摇的，前面不能走了，大队人马就是从那个方向赶来的。”

    胡子虎站起身来，一指前方的大路，我和钱龙等人对望了一眼，都是面带愁容，大家都知道，想继续前进突围出去是没指望了，那就只有沿着我们被鬼子押着来的那条小路撤退，那里的山路陡峭一些，鬼子很难集中兵力开着坦克追我们。

    可是这样后退的结果就是要继续往深山走了，那样就出不了鬼子的包围圈。被鬼子越围越死，这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能不能活着等到鬼子放弃围剿就只有天知道了。

    我们大家都知道，在战场上，最后能够活下来，大部分的时候不光是靠本事，比我们有本事的很多也都死了。

    更多的是靠运气，有时候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撞到最后那颗该打死你的子弹，更倒霉点的就是撞到那颗该炸死你的炮弹。

    胡子虎见我们还在犹豫，就已经替我们作出了决定，第一个带头往来时的那条小路走去，我们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只能顺势跟在后面。

    太阳照在积雪上的反射光把大伙晃的头晕眼花的直想吐，眼泪开始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我们这一行人里面有战俘、有女人还有孩子，行进速度那叫一个慢。

    而且这深山里平时就没什么人走动，雪下了一夜，积雪很厚，一踩就到腿肚子那么深，好在我们都换上了鬼子的高帮靴子，否则就真像是冬天里在雪地里跳不动等死的兔子了，还不如直接给自己来一枪痛快，省得受这活罪。

    走我前面的张大彪的精神头倒是很足，和钱龙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嘀咕咕的，我也想听他们在聊什么，就紧走几步跟了上去，跟他们并排走到一起。

    我挨着钱龙的左手边，张大彪靠在钱龙右手边，就听到张大彪开口问走在我们俩中间的钱龙：“大龙，你哥虽然脾气爆，但倒是个直爽的人，你给我说说清楚，昨天在庙里你们是不是怀疑我了。咋瞒着我呢？为什么要怀疑我，说说！说说呗！”

    我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不过既然张大彪问了，我就不用再问了，只是一边走一边等着钱龙告诉我答案。

    因为要方便随时打枪，我们都没带从鬼子那交货的手套，钱龙冻的双手通红，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张大彪：“大彪你知道你昨晚上在破庙里干什么了吗？你自己一个人睡着了！”

    我听得一愣，抬头去看站在钱龙另一边的张大彪，后者似乎是吃了一惊，脚下一歪，险些滑倒在地上，赶紧用枪撑住地面，一脸怀疑地问钱龙：“不能够吧，我怎么对这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钱龙微微一笑：“你要是没印象就对了，你睡得跟灌了酒的猪崽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一个劲的说梦话。”

    张大彪的神色突然紧张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我说什么了？”

    钱龙只是低头继续走路，也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对张大彪说：“大彪，你别怪大家伙怀疑你，你心里有心事，说的那些梦话就是谁听了也都会对你起疑心的。”

    张大彪突然不再继续说话了，只是继续闷声低头赶路，钱龙是聪明人，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有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没想到夜里我就出去那么一会的功夫，破庙里就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张大彪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太阳升起来也有一会了，北方人都知道，雪后的天气才是最冷的，那些原本软绵绵的积雪很快被冻成了冰渣子，一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其实我们这些逃命的人就和这些冰渣子一样，没准下一秒就从哪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射来一排子弹，在地上任人践踏的就会变成我们。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张大彪突然出声喊道：“不对！不对！咱们好像是遇到鬼打墙了，从开始到现在，咱们好像就一直在这兜圈子！”

    我们被张大彪说的一愣，赶紧举目四望了一下，但这雪后的山林，长的都他妈的是一个德行，目所能及之处，除了地上的雪，就是树上的雪，根本就看不出来我们到底走没走过这里。

    更何况我们为了躲避鬼子的追踪，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隐藏踪迹，至于脚印，我们在走出庙门不远之后，就发现了雪地上有鬼子部队路过的脚印。

    然后大家故意穿着鬼子的军靴，混在脚印里面一起走。结果，现在谁也分不清到底这些脚印到底是谁的了。

    就是说，张大彪说的可能是对的，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我们是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的。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在原地绕圈子。

    胡子虎笑了一声，似乎是想缓和一下刚才的尴尬，开口说道：“张大彪，你是闭着眼睛听风打灯的神枪手，现在睁着眼睛反变成了绕圈拉磨的驴了？”

    张大彪本来很确定我们在绕圈子，但被胡子虎一这么奚落，也开始不太确定起来，摇了摇头说到：“我就是觉得这里眼熟，也不能肯定一定是走错了，你们几个都没有这种感觉？”

    被他一说我心里好像也有点慌，好像真的觉得眼前的这些景象有一丝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钱龙想了一下，转头问他哥：“哥！你再听听，咱们走了这么久，现在离鬼子多远了？”

    胡子虎趴地上又听了听，摇摇头：“这会没动静了，似乎那些鬼子进了庙之后还没追出来，车马不动的话，我也听不到他们到哪了。”

    张大彪一听胡子虎这么说。直接停了下来：“鬼子没追你早说啊，这一阵走的这么折腾，休息一下吧，班副，你那还干粮没有？你看那个闺女饿得一个劲儿地在那啃那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