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台照旧,歌舞喧嚣。
一天的吵杂在日落起,也在日落毕。
也不知从那天起,长歌台日落之后,便起悲乐。
心中浮华的人,听惯了吹瑟弄鼓,有时也会去寻莫名的悲凉。
这种时候,似乎只有悲凉才能满足他心中的落寂感。
楚王就王就是这样的人,在位六年,他也曾想过争霸天下,会盟诸国。
千秋霸业,是他毕生的目标。可惜,他的子民似乎从来不会赞扬他的雄武。
他这些年的功绩,在国内的繁琐之事比起来,竟然显得那般可笑。
从此之后,朝堂上有不说他英武的人,都下了狱。还是那些人子不有余力的麻痹着他。
与其说是麻痹他,不如说是他自己麻痹他自己。
他听腻了,唯有长歌台的悲腔之乐,才能让他忘记!
从来没有教他应该如何做王,把楚国推上霸主的楚庄王,是他效仿的对象。
他也时常想着成为楚庄王,他在为霸主而努力。他不断的攻伐,甚至不惜亲自领兵。
可无论他如何做,国中永远都是反对的声音。
都是争战,楚庄王得到了子民的赞扬,而他……
呵呵!
楚王脸上苦涩,举杯对着晚霞,独自饮下。
今天公子羽的悲乐似乎特别长,项子冥抬头望向高台,眼中有着说不尽的厌烦。
“王!今天已经三樽了!”项子冥轻声说道。
项子冥,楚国项地族人。
项地原来是项国,子民以国为氏。
项子冥年仅十五,便已是九尺的身高。身材魁梧的他,在一次楚国攻伐之战中,得到了楚王的赏识。
楚王兴兵剿匪,匪借山门之势,让楚军上下难攻。
项子冥手持长钺,孤身一人攀上营头,纵身一跃,便是跳入了匪营之中。
匪百人攻其,其立而不倒。一怒之下,更是把匪首斩杀。
后又单手支撑匪营悬门,身中三剑而不退,直到楚军杀人匪营,项子冥才是把那近千斤重的悬门放了下来。
楚人皆知其勇。
一站之后,项子冥便成为了楚王的贴身侍卫。
楚王朝堂唯独他一人可配剑,可见楚王对其之宠幸。
项子冥也是为数不多比较了解楚王的人。
世人皆言楚王穷兵黩武,可他们却很难理解楚王心中的悲伤和落寂。
“子冥,你说寡人的子民是不是不希望楚国强大?”
项子冥低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楚王以前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明白,楚王今天醉了!
楚王在项子冥的身上看到了慌张,是啊!他只不过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怎么会明白国家的大事呢?
“呼!罢了!罢了!”楚王轻叹,又是举樽而饮。
“王!我……”项子冥欲言又止,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
楚王微笑,等待着他说下去。
项子冥鼓起了勇气,道:“王!子冥觉得,要是他国不来进犯我们……”
“呵?不来进攻?寡人若是留给他们一丝余地,他们就会不断的向寡人挑衅!若是寡人不兴兵,他们则来攻!我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几乎,我不会给他们任何攻打楚国的机会!楚王是霸主!天下任何人都不能撼动!任何人也不可!”楚王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嘶声力竭,对天控诉!
项子冥用力捏紧了拳头。
“王若兴兵,子冥一定冲到第一个!子冥帮王开路!”
楚王笑了!笑得很欣慰。
他很喜欢项子冥,喜欢项子冥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从来不会思考对与错,他只知道,楚王要他做的他就会去做!
若是楚国全是项子冥,楚国的霸主地位还会远吗?
可惜,他楚国朝堂上的人,有太多的顾虑。他们只会考虑自身的利益。就好像称霸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高台之上,燕鸢的舞已经显得有些疲累。
“大人……”燕鸢轻声提醒。
然而公子羽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累了!你就下去休息吧!”公子羽突然双手止琴,对燕鸢道。
公子羽虽然是在对她说话,但眼神却停留在右阁之中。
燕鸢和公子羽这几天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公子羽拂琴,燕鸢献舞,似乎已经变成了长歌台的一处美景。
燕鸢的乐师有很多,但真正能拨动燕鸢心弦的却没有几个。
或者说,只有公子羽一人!
天作之合,或许就是来自某种玄妙的共鸣吧!
公子羽今天的琴弦很乱,燕鸢的心也很乱。
这是公子羽第一次分神,右阁之中的他,到底是怎样的角色,能让公子羽如此分神?
燕鸢目光忍不住往右阁的雅间瞟。
今天不是他一个,还有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
“下去吧!”公子羽轻叹一声,琴声又起。
燕鸢身子一僵,随后又舞了起来。
她明白,公子羽抚琴,她独舞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自从她被安排进雅间见了那个男子之后,她便有这种预感。
“太……你来了!”雅间被易辛合上门,黑袍男子是雅间男子交代易辛带过来的。
他走的是后门!
“令尹大人!你来这里很多天了吧?”黑袍男子慢慢掀起黑袍。
他赫然就是楚国的太子,熊类!
雅间男子也就是屈宜臼!
屈宜臼目光停留在对面的雅间之中。
屈宜臼长叹,随后道:“是啊!从王每日都会来这里起,我便也是这里的常客了!”
屈宜臼没有丝毫的掩饰,直言道。
“父王知道了?”
“王从来不关心类似的事情,他关系的只有他即将进攻的国!”屈宜臼冷笑摇头道。
太子疑犹豫了,他低头没有说话。
屈宜臼道:“王从来都是一个好王!只可惜,他从来不会爱惜自己的子民!”
屈宜臼给太子疑倒酒,而后继续道:“屈氏一族,六年!短短六年!千余子弟死在了战场!这全都是屈氏子弟,而不是屈氏的奴隶!”屈宜臼再次强调,而后一饮而尽,脸色充满了悲凉!
酒味在他口中发酵,酒气熏的太子疑皱眉,可是他也没有躲避。
“他们有的还未及冠,有的还仅仅是志学之年!有的更是家中独子,有的更是花甲老叟!可惜,他们都是楚国人!他们无法控诉,这是他们的职责!王要兴兵,他们便是兵!王要征战,他们便是用尸体帮王铺就了一条血路!王败了!王可以回头再战!可是!他们永远留在了战场!”屈宜臼苦笑,苦笑中又有无力!
太子疑仍是沉默不语!但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
屈宜臼爬上桌案,身体前倾,几乎要把脸凑到了太子疑的脸上!
“这样的王,是你要的王吗?”屈宜臼目光死死地锁在太子疑的脸上。太子疑的一个喘息,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会看进眼中!
“这样的王,是你要的王吗?”
太子疑沉默了!屈宜臼的问话,就像是来自灵魂的审问,让太子疑的每一个喘息都变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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