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随手将一本黄皮的书籍放在了桌面上。

    纸张并不粗粝，反而制作精良的样子。

    上面是竖着的书名：绿野仙踪。

    上面还有简洁的云纹装饰，增添了几分缥缈气息。

    这不是他买的，而是他搜出来的。

    事情要从头说起。

    蔡绦，蔡京之季子也。

    此时正值暮春时节，空气已经有些温热。

    蔡绦面容俊逸，清削脱俗，身着一身素色儒袍，腰佩一块白玉。和同窗走出了太学，此时天色阴沉，云层压得很低，黑乎乎像是一个大墨团在缓缓地翻滚。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他和几个相识的同窗随意的交流着。

    他身为蔡京之子，但是为人作风却比着那高衙内强多了，毕竟那高衙内本就只是个混混，一时幸运让他攀附到了高俅身边。

    那高球也不过是幸进之臣罢了。

    临近春试，所以大家此时都没有去喝花酒，听曲子的心情。

    脑海中记挂着学习，哪怕女色此时也失了味道。

    手里提着油纸伞，几人商议去往大相国寺，陶些书画来。

    这时正是月初，是大相国寺开市的时间，无数的商贩云集于此，瓦舍连绵成片，极为喧嚣热闹。

    大相国寺虽然是皇家寺庙，但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寺庙僧人也不禁止游人商贩的往来，僧房散处，而中庭两庑可容万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四方趋京师以货物求售转售他物者，必由于此。

    是汴京城内的一大盛景。

    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各色的商贩在两侧摆着摊位，从书画到纸砚，从瓜果到牲畜，有唱曲的，有杂耍的，有说书的······

    各行各业，各色各样。

    蔡绦小心的错过推货的壮汉，看到上面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山竹，圆润饱满，红的发紫的颜色，弥散着特有的清香，只是望着便让他口齿生津。

    “约之，约之······”

    约之是蔡绦的字，前面一位好友在呼唤他的名字。

    蔡绦笑着应声，走到了好友明之兄身边，周伟字明之，江南人士，寄居在叔父家中，同在太学求学。

    周明之将蔡绦拽到一侧，这条道路两侧都是卖书画的，有落魄书生，也有专职书画的商贾之辈。

    “你瞧，是易安居士啊！”

    蔡绦定睛一瞧，果然前方走着一个貌美妇人，头上挽着时髦的朝天髻，还装饰有垂珠璎珞。珠光晶莹，黄金灿灿，正是李清照。

    身边伴着两个娇俏可人的丫鬟，梳着流苏髻，两颗大眼睛纯净灵动，更是增添了几分清纯动人。

    李清照年少便在京都颇有诗名，才力华瞻，即便如今早已嫁作妇人，但还是有不少年少的书生诵读她的诗词，产生仰慕之情。

    其中便有周明之，他就像是见到了偶像羞涩的大男孩一般，只是拽着蔡绦尾随李清照。

    看到李清照停留在一个书摊前，那书摊的老板，书摊老板普通，书摊也很普通，买家不算多也不算少，和周围所有的书画摊位并没有两样。

    只见李清照在书摊之上，翻翻捡捡，挑了几方素朴的鸡血印章，拿了两幅不知名的书帖，显然是本朝某个落魄的书生所做。看李清照的脸色，显然很是满意。

    然后她拿起了一本泛黄的新书，看起来刊印的极为精良，李清照翻看了几页，竟然立即合上了书页，脸上晕上了红霞，似乎有些心虚的左右顾盼，然后向老神在在的老板付了钱之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蔡绦和周明之自然起了好奇之心。

    蓦地，感觉额头微凉，蔡绦抬起头来。

    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纷纷落下了丝丝缠绵的细雨。

    微冷。

    春雨落下了，这雨水微微打湿了他的发髻，头顶几只燕子像是黑色剪刀划了过去，落在了一角屋檐之下，路上行人匆匆，不少人已经撑起了油纸扇。

    大相国寺的瓦市游人迅速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消失在这细雨中。

    蔡绦也打开了自己的油纸伞，举在头顶，挡住了云雨，朦胧的细雨落在青石板上，升腾了袅袅细烟，朦胧远处的视线，几个嘻嘻哈哈的孩童蹦着，跳着，在雨中嬉戏。

    两人站在书摊前，此时书摊主站起了身来。

    瞧了瞧天色，面色有些不好看，显然天气影响了生意。

    “两位郎君，需要什么书画印章，请快些挑选，我也要收拾摊位了，若是迟些，书画湿了，便不值钱了。”

    说着，便开始从边缘收拾书画，放在了旁边的书箱中。

    蔡绦和周明之迅速的寻找到了那易安居士翻过的位置，还有一模一样黄皮书籍，摞的高高的。

    显然这部刊印的书，卖的极好。

    两人迅速抽了两本，付了钱之后，还没来得及看，雨迅速的下大了，雨水在青石板上荡起了涟漪，汇聚成小流向着低洼的地方流动。

    两人各自告别，朝着自己家中走去。

    “父亲回来了吗？”

    蔡绦走入了家门，侍女上前，服侍着更换干净衣衫，拿走了滴水的油纸伞。

    丫鬟十几岁的年级，伶俐可人，扑闪着大眼睛。

    “郎君，蔡公还在宫中，还未归来。”

    于是蔡绦心里松了一口气，只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有些怕父亲。

    摒弃两侧，一人留在房间内，开了半扇窗户，可以清晰的看到雨水打在池塘的荷叶之上，金色大鲤鱼时而跃出水面，追逐着雨滴。

    他掏出了怀中黄皮书，上面四个大字：绿野仙踪。

    他也有些好奇，易安居士看了这本书后，似乎面色有些慌乱。

    看名字似乎是志怪小说，绿野仙踪，像是南北时期的寻仙问道的乡野逸闻吗？

    或者神话志怪？

    这类书籍，怎么会讨得易安居士的喜欢？

    易安居士不是应该喜欢金石书籍，或者诗词歌赋吗？

    看了看作者，佚名？

    还不愿意显露姓名？这是为何？

    他更是好奇了。

    于是蔡绦便打开了扉页，雪白的纸张翻开，这便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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