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绍一脸正色道:“事不宜迟,现在咱就商量商量该如何回援太原。”
薛直道:“我等都听小太保的。”
见其他几人也点头示意没有意见,李存绍便开口道:“先是确定兵马。现在各军中棣州军还有三千,德州军四千,我铁林还有步军一万五,亲从马军三千余人。梁军降卒有多少?”
王缄拱手道:“有五千余人,原本打算都随军带回沧州。”
李存绍点点头:“降卒眼下用不上,反而成了累赘。杨载!”
“末将在!”
“命你率左军先行将降卒悉数押回沧州,之后左军在沧州随时待命。”李存绍知道自己不能全把人带走,沧州还得留下一个心腹率军坐镇,不然万一从太原无功而返总不能把沧州老家也丢了。
杨载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
李存绍又看向李存璋:“李都使用兵的本事咱都知道。那梁军迟早会听到太原的消息,若是再得知我率义昌主力回援,难免又想兴兵乘虚而入。德州不可无人镇守,李都使熟悉此地,可愿留在德州防范梁军?”
李存璋沉思一番,也抱拳道:“我信得过小太保,小太保也可以信得过我。”
李存绍哈哈一笑:“李都使连斩梁军康怀英李思安两员大将,谅那梁军也不敢再轻易进犯。这样,李都使先领义昌军都知兵马使之位,我不在时便可节制三州兵马。”
李存璋脸上顿时有些动容,忙下马拜谢道:“末将甘为小太保驱使,小太保有命末将无不听从。”
“其余人马便随我回师太原。”李存绍点点头,“接下来的问题则是怎么回太原。”
王保儿听后疑惑地问:“小太保说的末将不太明白,难道咱不是走回去?”
薛直当即笑骂道:“蠢,不走回去你难道还会飞不成?小太保说的是要怎么走。”
卢勇闻言将目光投向李存绍:“薛郎说的不错,若是大军从幽州走,即便走官道也有千里之遥,走到太原更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李存绍也赞同道:“走幽州确实颇费时日,最好能另寻他径。”
王缄沉吟一番,抬头说道:“可以从恒州走井陉过太行山,这是最近的一条路,就算是步军也只需十来日便可进入河东。”
李存璋闻言皱眉道:“可恒州不是王镕的地盘?”
“王镕先前依附于晋王,小太保可发函向其借道。”
王保儿道:“那王镕前阵子不是被朱温封了个什么赵王?要我看,眼下肯定不愿再给咱借道。”
几人互相看了看,王保儿说得没错,眼下晋军处于劣势,王镕上位以来的作为又向来是一副骑墙行径……李存绍对借道一事也没底。
不过他还是当即拍板道:“不管能不能成,试试总归不会出错。回头便送信‘赵王’,实在不行我便先率马军疾行绕路幽州。”
商量完毕,李存绍接着在马上环视诸人大声道:“我等皆受晋王之恩才有今日荣华,如今晋王在太原身陷险境,我等将士岂能坐视不管?传我令!各军依命行事!”
众将当即纷纷肃然领命。
六月初一,与杨载和李存璋二人在德州分别后,李存绍继续率着剩下的一万五千余兵马再次踏上了行军之路。
骄阳似火,行军之路更是变得漫长而无聊。
“军中最近可有怨言?”李存绍骑在马上问道。
王缄道:“暂时还没有耳闻。不过下官以为本次出征的时日原本就不多,将士们心中也应无太大不满。”
李存绍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但实际上他就算得知军中不满也会继续行军。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什么回援太原的名头不过是幌子,大伙心里都明白去太原的用意在于李克用走后将要留下的偌大政治与军事遗产。
李克用带着整个河东集团拼杀这么多年,打下的地盘即便现在正受到梁军威胁,也依旧是一份相当可观的基业。而且如今洛阳朝廷已是名存实亡,天下数十道方镇分崩离析,各地诸王与军阀都在努力扩张着自己的实力。河东有足够人口和土地作为基础,又是山河形胜之地,向来易守难攻,李克用留下的这份基业在如今世道乃是顶好的立世之资。
李存绍相信,稍有野心与机会的人都会对李克用的遗产有所觊觎——其中就包括了自己的那位叔父。李克宁在太原府经营十数年,在河东集团中的资历很高,不论名分还是羽翼对于李存绍来说都是最大的威胁。若是李克用在自己赶到太原前就撒手人寰,李克宁极有可能会抢在前头在太原府上位……
“小太保不给幽州去信么?”王缄的声音又将李存绍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李存绍知道王缄话里的意思,望着北边幽州的方向道:“不用,符存审与我也算旧识了。而且,王司马知道我父王为何放心把幽州交给他?”
王缄沉思一番,摇头道:“下官不明白。若是论军中资历,李嗣源李存信等人理应更高才是。”
“我父王虽然识人不明,但符存审他却看得清楚。”李存绍转头认真的看向王缄,“符存审是军中诸将里最没野心的一个。”
王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王司马还是提醒我了。”李存绍笑道,虽然符存审不会跟自己去太原争权,但作为一镇节度使,还是适当要做一番拉拢的——即便不一定会有什么效果,但做出姿态很重要。
李存绍招呼王缄:“王司马帮我给符存审写封信。”
王缄当即下马唤来一个亲兵伏在地上,以亲兵的后背为案,又从袖袋里掏出随身的纸笔,准备齐全后道:“节帅但请吩咐。”
“告诉符存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本意并非是讲天道无情,而是说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李存绍顿了一下,“天干天的事,地干地的事,顺其自然才是天道。”
王缄眼神一亮,很快便开始提笔挥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