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作为亚洲第一、世界第三的长河,与黄河并成为中华文明的“母亲河”,起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一路纵横中华大地六千三百多千米,最终灌入东海。
由庐山至江宁一段,位于长江下游,江面很宽,最宽处有数百米的距离,船只往来比上游和中游合起来都要频繁,韩青鸿刚登船不久,便看到前后各有不少商船的灯火,在浓重的水汽中忽明忽暗,极目望去,岸边偶有小船只里点着渔灯,在徐徐江风的吹拂下,飘忽不定。
沿岸两旁的山与丘陵,随着绵延曲折的水势或起或伏,若是在白天,当能看出山势的壮美和瑰丽,以及翠绿深邃的沿江树木,如今只能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村落,和大片的田园、黯淡的荒野,其间偶有星星火火,散发着点滴的暖意,勾勒出简单的山水轮廓,仿佛意境淡然悠远的水墨画一般,带给人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息。
经过小半日的奔波,大家都已经很累了,纵然有真气支撑,也抵不住精神的困乏,把张萱然赶去休息之后,韩青鸿也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望着传递荡漾开去的水花中,乘着夜色,打开了风晴寄来的书信。
“扑啦啦”,偶有水鸟飞起,仿若韩青鸿此时的心情。
信封厚厚的,本以为是放着几张银票,毕竟说再多的话也不如银票来得实在,但拆开之后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真的全部是信纸,有数页之多!
好厉害!韩青鸿忍不住暗赞一声,确认真的没有银票之后,便直接取出了最后一页,倒着看吧,虽然内容一样,但倒着看总感觉更快一些,咱就好这口。
“倘若你的梦里出现一只很小很小的纸船,请不要惊讶,这是你的晴儿在秦淮河畔折的,万水千山,它将载着我和我的思念,随君直到天涯……”
秦淮河边,灯火幽幽,风晴蹲着身子,口中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将手中一个又一个小纸船放入河中,流水的下游,纸船已有十数个之多,她继续放着,却不知到底折了多少。
这些纸船有大有小,却同样在船中央燃着一点烛火,在悠悠的河水中摇摇晃晃,好似这摇摇晃晃的人间,随波逐流,曲折向前。
“嗒……嗒……嗒……”
“下雨了?”风晴喃喃自语。
夜空幽深,看不到半缕云彩,却忽然下起一阵细雨来。丝雨盈盈,每一滴都谈不上半分沉重,确实纸船不能成承受之轻,很快染上了一片湿意。
本就不甚平稳的纸船,此时更加剧烈的摇晃起来,有的伏倒在岸边,有的已然在水中倾覆,灭了心中的烛火,但在众多失败的作品中,仍有那么几只小船,努力的、倔强的向前游着,游着。
“姐姐,我们回去吧,反正哥哥也看不见。”站在一旁的竹芸,小心的给风晴撑着伞,不使她的衣服沾上半分雨水,其爱护之心当真溢于言表。
必须承认,如今风晴在她心中占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若是风晴姐姐病倒了,谁给自己做早饭呢,谁来收拾房间呢?这些都是事情啊,如果没有人料理这些琐碎的事,自己又怎么能专注于武道呢?
风晴好似没有听到竹芸的话,只是不理,仍旧倔强的望着,望着,直到那几点微弱的火光终于再也不见。
“我看见啦!”韩青鸿扯着信纸,在月光温柔的抚摸下怒气冲天,只因妹妹的信纸上仅仅写着两个大字:
“再贱!”
他给妹妹的信里只写了四个字,妹妹回信字数少,倒也是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他绝不相信妹妹不会写“见”字,一定是故意写成了“贱”!
可恶!韩青鸿内心咆哮着,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啊切!”竹芸忽然浑身一冷,打了一个喷嚏,暗道该不会是自己要染上风寒吧?“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哥哥也看不见……”
雨夜,连空气中的微风也变得有些冰凉,在一片细密织成的雨幕中,太湖之畔,火光冲天,隐藏很深的太湖起义军,终于向着近在身旁的苏常二州,徐徐张开了锋利的獠牙……
西起江宁,东至苏州的阴雨,这一晚并未降临在韩青鸿所在的楼船上,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随风飘了过来,起初一样是滴滴答答、不成云雨的样子,但很快便演化成了一场暴雨。雷雨。
“轰——”
头顶划过一道耀眼的电光,犹如一把利剑,在天空中斩开了一道口子,旋即耳畔传来一声轰鸣,似是从天外而来,振聋发聩。
雷声震动了长江,震动了一整条船,风雨如晦,波涛如怒,船上的人们被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大船在这场暴雨的覆盖下,起伏不定的波涛中,不得不放缓了速度,好在船上的水手们都不是第一次遇到此等情况,游刃有余的做着各种安定的事情,大船绝不至于有倾覆的可能,更像是一个育婴的摇篮。
如此天气,真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好日子啊!
韩青鸿透过船窗,却看不见滔滔江水,唯有白茫茫一大片,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要倒头再与周公相会,却听到了张萱然急切的敲门声。
“青鸿,快收拾东西,院长说现在换船!”
“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啊!你快起来吧……”
虽然不知道院长为何突然要换船,但他和张萱然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好在韩青鸿本来没带着什么,很快提着包袱从房间走了出来。
“为什么要换船?”他还是不解。
“不知道啊,我们走吧,院长等着呢!啊——”
张萱然一声惊叫,楼船突然剧烈倾斜,她几乎闷头扑倒,摔个破相,如果不是韩青鸿伸出手臂,一把搂在了她丰满的胸脯上。
如果说之前考核时打到了胸部是无意的,那么这一次,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某些平日里难以触及的柔软,张萱然的脸上煞时布满了血红。
韩青鸿绅士的搂着身体忽然僵硬的张萱然,温柔的低下头,向着她的耳边吐露着不解风情的热气:“我说,你还得连连腿功啊!这都站不稳……”
哼!
张萱然大怒,这不是占了便宜还卖乖嘛,她有心甩开韩青鸿,但是她凭借自己一个人真的站不稳,唯有在韩青鸿的保护下,摇摇晃晃的出了船门。
出了门,方知暴雨之大,当真是接天雨幕,十米外伸手不见五指。外面的呼喝声更是混成了一片,尤其是往来的商人,高声的叫骂着,指挥着各自的小厮搬运着什么货物,只是在剧烈的颠簸下,一个个摔得东倒西歪,身上满是雨水。
而另一边,李傲天站在院长身后急切的说着什么,但是院长面朝江湖,看不清他是何种表情,两人虽然同样身穿蓑衣,却一般无二的湿了头发和鞋子,雨水淋漓。
见韩青鸿和张萱然出来了,一向自诩人狠话不多的李傲天,似乎有了底气,终于忍不住高声问道:“院长,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换船啊!此时雨下的这么大,换船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等雨停了,您想怎么换,咱们就怎么换!只是现在,确实不方便啊!”
他不敢质问什么,比如院长是不是喝多了,或者更年期之类的,只是院长不给个说法,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啊!毕竟院长的意思来的太过突然,而且如今这雨实在是太大了,大家都淋的落汤鸡一般!
常天德一直背对着众人,教大家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却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李傲天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沉默许久的院长这才终于开了口,只听他声音十分缓慢、低沉:
“我们上错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