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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看生活散文集:第十章 淡淡的乡愁 (2)我的小学

    (2)我的小学

    村小建在屋前对面的半山腰上。去学校只有一条路。路是弯泥路,雨天极滑。没几年,老师没了。学校停了。读书只能去隔壁村小了。

    隔壁村小叫刘家小学,还没有家乡的村小大,只有四个年级和一个幼稚园。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教学楼有两层,红砖瓦房,但很破旧。瓦片已长青苔。一楼室内,地上是土坯。二楼略好,地上成木板。护栏由木头制成。走廊中间悬有钢板。钢板是学校的铃声。上下课的铃声,由未上课的老师敲响。教学楼前面是操场。操场很大,和足球场差不多大,但还是土坯。雨天极滑,遍地黄泥水。

    操场原址是墓区。场外还有坟墓。部分土堆有碑。墓区长满茅草,盛产“万把勾”。家乡人叫“臭勾勾”。对小孩来说,这是好东西。我们会去墓区采摘,突袭男生头上,一顿乱揉。“臭勾勾”不仅臭,还易粘发。这只针对男生,在女生头上会出大问题。墓区有条弯曲小路,直通我的家乡。

    三岁那年,我喜欢跟哥玩,多次去了刘家小学。母亲劝阻失败,只好牵着我,去学校报名。幼稚园不收,我就哭。老师笑我。虽最后同意,但不算是正式学生。

    幼稚园只需读一年,可升至一年级。我却读了三年。第一年太小,可以理解。但第二年可读一年级,当时未规定必须年满六岁才能升学。不是成绩差,正好相反,我悟性高,学得快,成绩还名列前茅,主要是我太闹腾,不听管教。肚子饿了,背书包回去。想母亲了,背书包回去。想父亲了,还是背书包回去。在老师眼里,我不是好学生。

    一年级,换了老师,刚调过来,姓廖。她带有女儿,也姓廖,放在我班。两年里,我没有见过她的爱人。她很高,脸也白,笑起来总有两个小酒窝。她的声音好听,每念课文,如潺潺流水,低回轻柔,让人心平气和。我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我上课认真了,变得上进而有礼貌。

    我和她女儿成了同桌,坐在第一排。我很好动,而廖同学像小公主,总是高傲的坐着。我把她看成胆小。每到下课,常叫她去玩。刚开始,她死活不愿,后实属无奈,勉强参与进来。

    我们有时踢毽。毽子自做,用长约十厘米油纸,一端包裹小石,用皮筋捆实。未捆的油纸,剪成长长的碎碎。把毽子抛在空中,单脚来回踢毽,次数多者获胜。有时踢天字。玩具是细绳串起的田螺,中间穿插几个电池红色盖块及白色铝块。地上画大天字,单脚踢田螺,从这格到那格,田螺不能停在字上。输了认罚,比如输的人背赢的人跑几圈或独自蛙跳。有时跳橡皮筋。由两个同学把皮筋定在脚踝,其他人在上面跳舞。跳错的人下来牵绳。轮流玩。

    这些全是女生游戏。为啥我会呢?父母从小把我当女孩培养。

    有段时间,流行织围巾。女孩特喜欢,经常拿废弃毛线,坐在一起织。我也学了,有点不可思议。三年级后,我才回归正常。

    和同学熟了,廖同学话多了,有了笑容。廖老师不闻不问。廖老师对我很放心。在她眼里,我不仅成绩好、活泼,还有礼貌。她只是远远观望。女儿笑,她也笑。

    我也有让廖老师生气的时候。有堂体育课,带着全班同学,去墓区奔跑,兴奋时还在地上打滚。廖同学也去了。廖老师知道了。她说了一句,学习委员带头跑墓区,真厉害。这是对死者的不敬。“真厉害”说得很重。我从未见廖老师如此严肃。我低下了头。

    为了讨欢心,我上课更积极了。每答完问题,她总能露出微笑。我爱看她笑。我也更加努力,下定决心,一定不落人后。我不懂就问,不局限她教的语文。她对我也格外好。每次说完,不忘问女儿,你听懂了?廖同学直点头,惹得同学们都眼红起来。

    某次我挺羞脸,那次拉肚子,刚脱裤就泄了。内裤脏了,用了很多纸,还是有点臭,屁股粘粘的。廖同学猜到,在廖老师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廖老师望了我,拉着我走出教室,低头询问是不是拉臭了。我羞愧地点头。她没有恼我,让我去了办公室,脱了内裤。因没有换的,叫我穿上外裤,先去教室。廖同学只笑,什么也不说。我脸红了。放学了,廖老师把我拉到一边,说内裤洗了,烘干了,换了回去。这事没有第四人知道。我对她更敬佩了。

    母亲不习惯了,说我变了。我只是笑了。母亲委屈,有几次起床迟,我和她闹了。这不能怪母亲,家里无钟,难估时间。母亲只好早起。哪怕冬天,甚至大雪天,我再未迟到。

    那次下雪,棉絮般飘落,一片白茫。雪很厚,分不清路面。父母不同意我去学校。我脾气犟,不管他们说什么,就是要去。结局可想而知,他们倔不过我,只能同意,但还是千叮万嘱。其实我也害怕,只敢沿别人的脚印行走。父母担心了一天,见路人就问,是否看见我,生怕我掉入坑里,被雪掩埋。大家都说我好学,其实我只是不想缺廖老师的课。

    那时我最爱语文,不管造句还是写作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写作文,很多字不会写,就写拼音或别字替之。同学们说我是错字大王。廖老师却表扬我,说我脑子灵活,作文常评“优秀”,但将错别字画出,让我抄三遍。她也常拿我的作文在班上朗读。

    我是她的好学生,不管是在学习,还是其他方面。她把我当成自己的小孩,并寄予厚望。这并非胡说,是有依据的。那时条件差,学校中午不开餐。廖老师寄宿在校。每炒好菜,比如鱼肉之类,她会喊我去吃。

    还有一次,我在操场疯跑,摔破了头,流了很多血。廖老师啥也没说,背着我直奔医院。学校离医院有好几里路,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到了医院,廖老师来不及休息,陪在我身边,一下问医生,一下问我,问个不停,直到确诊没事,才松口气。医生训斥了我,说:“你太不省心,看你妈担心成什么样子。”廖老师没有解释,只是望了我笑了,说没事就好。我哭了。

    好景不长,三年级了,我到学校,以为又可见廖老师。进教室的是一位戴鸭舌帽的且年纪大的男老师,说是我们的班主任。我很失落,她调走了,走的匆忙。我又哭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廖老师。我没有了动力,开始和同学吵闹。缺少她的监督,虽还名列前茅,但沉不下心。习惯也差了。我又开始逃学了。第一次和“坏”学生穿过墓区。墓区对面有片栗子树。树皆高大茂密。结果被当成贼,落荒而逃,逃到渠道边,发现新大陆。这也成了以后常玩之地。渠道里有鱼有虾,还有螃蟹。我们常下渠捉鱼。

    四年级下学期,堂姑小孩抓周。回家路上,我出了车祸,缺课两个多月。学习跟不上,我在镇小重读了四年级。我还是想念廖老师。初中后,渐渐淡忘。

    二十多年过去,每想起小学,我会想到廖老师。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每每想起,心里总是充满深深惆怅。如果她一直教我。我想,我不是现在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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