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站在院内,与堂上的众人对峙,华文轩与司马懿在一侧旁观,司马懿忍不住轻声说道:“这陆伯言胆识过人,不卑不亢,日后必成大才!”
华文轩心中暗暗笑道:那是必然了,不然怎得能火烧连营八百里,杀得刘备赔净家底?
孙权的脸颊留下一滴斗大的汗珠,站在堂上,轻声喝道:“伯言既然如此笃定!想必乃是手里有什么真凭实据喽?”
陆逊一笑,回道:“并无!”
堂下一阵叱骂,孙权似乎也是一阵好奇,“并无真凭实据,为何你敢说我哥哥乃是被谋害了?我等祭祀之后,哥哥点了祭坛,留下凭吊仁儿,山上并无他人,只有军士把手上山要道,若有人要谋害,也需得上了山吧?”
一旁的顾雍插话道:“北山上的庄子年久失修,枯木干草遍地,如今又是天干物燥之时,想必当是那祭坛之火燎到了他处!”
陆逊冷笑着看向孙权,“仲谋将军,你信此言!?”他又看向顾雍,“顾大人自说的,想必也是信的!”他环视着在场的众人,“诸公在此嚎哭,必然也都并不在乎缘由了!”
陆逊瞥见了藏在一侧的华文轩与司马懿,那双凌厉的眼神看得华文轩直心虚,华文轩不由暗道:这陆逊气势竟是比周瑜还要强!江东怎得尽出得这般人才,女儿容貌却比男子更善谋能断,三吴之地真是灵山秀水,人杰地灵!
陆逊冷冷地问道:“既然诸公都在这里,不知北山那边,又是何人在奋力扑火,捡寻伯符将军下落?”
孙权似乎被点醒了什么,一脸的不自然,看向陆逊,“自有军士所为,方才已有来报,说寻着我哥哥尸首了!”
“既是寻着尸首,也就是坐实了孙策将军已死!”陆逊讪笑着,挪动了一下脚步,“周公瑾与孙策将军情同手足,并称双壁,诸公以为,公瑾将军此时,也会轻信顾雍大人方才那番说辞么?”
孙权身子一震,看向顾雍,嘟囔道:“这.......”
陆逊放声大笑,“诸公在此惺惺作态,于伯言看来,竟似是在为自己哭丧一般!”
孙权碧眼一瞥,“伯言这话,作何解?”
“伯符将军遭此劫难,就凭顾雍大人那般解释,恐怕无法取信公瑾将军吧!作为公瑾将军,他定然会刨根问底地去寻那凶手,仲谋将军!你以为,公瑾将军会疑到谁身上呢?”陆逊侃侃而谈,丝毫不怯场,“仲谋将军,你已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却浑然不知,众人或心明,或迷糊,在此献媚,怕不是以为公瑾将军及伯符将军的旧部会善罢甘休么?”
孙权猛地向前一步,厉声喝道:“难道他们敢反不成?”
“犯上作乱,周公瑾断然不敢!但恐怕如程普、太史慈等,都提重兵在外,一旦疑到仲谋将军身上,江东怕是从今往后不得安宁了吧!”陆逊昂首看着孙权,孙权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如今江东,与伯符将军为敌者不少,但获利者却只有仲谋将军你一人,将军不以此为戒,却坦然受之,是致江东于何地?致孙家于何地?”
孙权仍要逞强,宅邸外,一阵喧哗声四起,众人皆目视府门,不多时,一队全挂兵甲的将官在周瑜的带领下,推门而入,守门的卫兵早被逼退老远,眼巴巴地看着一票虎视眈眈的武将鱼贯而入。
孙权紧张地去摸腰间佩剑,却见进来的孙策旧部越来越多,料想便是拔剑也是制不住场面,所幸不去做样了,大步迈进院内,厉声呵斥道:“公瑾此来,意欲何为啊?!”
周瑜的双眼通红,想必已是哭过数次,他撑着疲惫的身躯,朝着孙权一拱手,“仲谋将军,公瑾及列位将军,乃是前来请命的!”
孙权环视了一下满院的将官,冷笑道:“请命?命何为?”
“伯符横死!凶徒不外于吉残党,刘繇、许贡等人的余孽!”周瑜盯着孙权身边的那群文官,恨恨地说道:“又或许是那些鼠目寸光意图不轨揣度上意的小人!公瑾请命!请仲谋将军许我等封锁曲阿城,由臣等严加搜查,公瑾必当搜出谋害伯符的凶徒!无论何人,定要他为伯符赔命!”
孙权顿时呆立在堂上,看向院中的陆逊,陆逊回首,看向周瑜。
华文轩顿时觉得,这陆逊与周瑜才真真是江东的一双璧儿,一样的俊朗秀气,两人面面相觑的样子真真是堪比日月同辉一般。
陆逊轻声说道:“公瑾将军亦觉得伯符将军横死事有蹊跷,便与仲谋将军仔细商议,那凶徒入手如此精准,必是伯符将军近人,应不难查!”
“哦?陆伯言!?”周瑜瞥了一眼陆逊,冷笑道:“我都差点忘了,你陆家与伯符也有旧怨,为何刚好此时,你却在此?”
陆逊愣了一下,便明白了,这周瑜是起了疑心了,他微微一笑,看向孙权,“仲谋将军今日被人推至风口浪尖而浑然不觉,伯言特来点拨,公瑾兄不用在我陆家身上浪费精力,我陆伯言虽是陆家的代掌事,但对于庐江围城一事,早就跟陆家老亲旧眷交过底,并不想追究什么,因为此一时彼一时,各为其主而已!”
“这么说?你倒是先撇的干净喽?”周瑜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仲谋将军被谁推到风口浪尖上了?是你陆家?!”周瑜又看向顾雍等人,“又或者是别人家!”周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可怕的幽怨之气,“哪怕是仲谋将军自己要站上前台!伯符的事,公瑾一定追查到底!必要凶徒偿命!”
院内的气息瞬间凝固了,周瑜的话语如誓词一般,让整个江东的矛盾,跃然于台面上,文臣武将的对立,孙权与孙策之争,往日间大家心照不宣秘而不发的东西,随着周瑜的话,被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天空中传来了阵阵闷雷,空气中充满了潮气,让人感觉愈发阴冷。
不知是谁,在这鸦雀无声的对峙中,悄悄拔了佩剑,金属交加的声响像警笛一般,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都拔出了兵器,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狠狠对视着另一边的人们,陆逊和周瑜立在院内,彼此注视着对方,华文轩的手心也浸出了一层冷汗,却总觉哪里不对劲,这局面,怎么看都是仇者快亲者痛的结局,孙权必然不会傻到这般地步吧!
眼看着,便要火并,门外传来一阵骚杂的声响,众人转头看去,却是大乔随近侍来到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