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莫远再次提道，“你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情绪了？”

    “看来你并不想被拯救”，女子面色平静，并没有遗憾之意，“若说起‘失望’，先前，每每遇到你这等不愿被拯救的人，我就会感到失望，不过，现在”，她朝躺在地上的于得水看了一眼，“我已经习惯了。”

    “不想被拯救的人”，莫远盯着女子右手中的枪，“等待他的就是死亡吗？”

    “不是死亡”，女子叹了口气，“而是新的使命。”

    “哈”，莫远笑了笑，“在履行新的使命前，我们能坐下来，吃点东西吗？毕竟，”莫远转向双眼模糊的晓岚，“这样站着聊天，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我并不介意这种尴尬”，女子随着莫远的眼神瞥了眼晓岚，“如刚才所说，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你们，但现在，我赋予了你们各自新的使命，你们不该坐在一起，她会活下来，而你若不想被拯救……”

    “你知道刀的威力什么时候最大吗？”莫远打断了女子的话。

    “什么？”

    “刀鞘中的时候。”

    “你想说什么？”女子握紧了右手中的枪，

    “一旦拔出，便是强弩之末”，莫远从裤袋里抽出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拔刀的动作，“居合斩，若刀已出鞘，而对手，仍然活着……”

    “但，枪可以继续射击，虽然少了些出其不意，不过，子弹的速度，并不会改变。”说着，女子扳下了手枪的击锤，空气中，清冷的机械声。

    “看着像是以经典的Walther PPK为原型设计，并经过消音强化”，莫远端详着指着自己的手枪，“不过，这类手枪，一般都是单双动混合，第一次射击前，可以预先扳下击锤，提高其后的射击速度和精度，也可以不预先扳下击锤，直接扣动扳机，当然速度和精度会受影响。”

    女子不置可否。

    “第一次射击后，击锤会停留在待发位置，下一次射击是不必再去扳倒击锤的”，莫远右手手指摆出手枪的造型，大拇指向后，模拟着击锤的样子，“但，你刚才又扳了击锤，也就是，每次射击前，都需要处理击锤，还真是奇怪的设计。”

    “呵呵”，女子笑了，白净瘦弱的脸上些许欣慰和意外，“正常情况下，伴着第一发子弹的射击，套筒后座会压倒击锤，之后就不用再扳下击锤了，这是大多数单动手枪或单双动手枪的做法，但，我喜欢听扳下击锤的声音，喜欢观察人们听见那冰冷声音时的表情，所以，我特别定制了这个设计。”

    “真是恶趣味。”莫远摇摇头。

    “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女子微微仰起脖子，“和面对神的虔诚，很像。但”，她又望向莫远，脸上带着一点遗憾，“你的脸上没有一点虔诚。”

    “你的枪已经不能再继续射击了”，莫远耸耸肩，“当你出乎意料以极快的速度拔枪射击于得水时，它最大的威力也已经不在了。”

    “嗯？”女子皱了下眉，微微抿了下唇。

    “现在的时代，科技真的很发达啊”，莫远感叹着，“当然，使用如此复古武器的你，也许，体会不到吧。”

    枪对准了莫远。

    “这类武器的弱点就是需要撞击过程”，莫远继续说道，“击锤撞击击针，击针再猛烈撞击子弹底火，嗯，教科书式的过程，如果，击针，已经熔化了呢？”

    握着枪的右手，微微颤了一下。

    “其实，当我的左手从裤袋中拿出来时，一切就已经完成了，拜现在的科技装备所赐……”

    “砰！”

    子弹击碎了戴在莫远左手上的腕部设备，碎片四溅，割破了裤子，嵌入了血肉中，黑色的裤子渐渐渗出红色的血液。

    手腕伤口处的血顺着莫远的手指滴在了地上，一朵朵殷红的花，慢慢绽放于地毯上。

    “砰！”

    子弹击中了莫远的右肩。

    白色的衬衫瞬间染红了一片。

    “该说你枪法好还是差呢，咳咳”，莫远皱着眉，额头沁出汗水，脸色有些苍白，“还好子弹擦着锁骨下动脉而过……”

    冷。

    带着一丝甜味的寒冷。

    自右肩，左腿，还有手腕，弥漫至全身。

    颤抖，无法克制的颤抖。

    痒。

    像是被甜味吸引，无数细小的虫子，密密麻麻，汇聚成流，钻入右肩、左腿还有手腕的伤口中，它们啃噬着莫远的血肉，侵入血管，沿着血管爬行，蔓延全身。

    疼。

    那密密麻麻的虫子终究无法满足于简单的甜味，它们冲破血管，在莫远的骨头上磨砺出锋利的尖牙，刺入莫远的神经。

    莫远左腿渐渐无力支撑，晃了晃，左膝不甘地慢慢着地，右腿顺势弯曲半蹲，左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右肩微倾，他勉强地抬起头，向着女子，带着蔑视的眼神。

    “你竟然欺骗我”，女子抬起左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嘴，眼里似有泪水晃动，“我并不想你受苦，那很疼吧？”

    “你也很怕像你姐姐那样无法完成神赋予的使命吧”，话语从莫远的嘴里挤出，“你们使用脱离时代的武器，你们也很恐惧这个时代吧，你们的神，很古老吗？或者，真的是个神吗？这个时代，当然应该被冲洗，只是，从一开始，我便不认同你们的方式。”莫远的眼眸里，是那图书馆的女人。

    -

    “你注意我多久了？我是个奇怪的人，不是吗？”

    “不，你只是独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