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凯也十分默契地向他指了条明路：“去吧！”

    宋浩宇只能闷头不语地离开了解剖室。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物证科。

    宋浩宇戴上手套，接过冯科长递过来的文件袋，眉头从微皱到紧蹙，最后深深地打了一个结。

    冯科长面色严峻地说：“指纹已经提取出来了，但是和拉杆箱上的指纹都不匹配。”

    “都不？”宋浩宇注意到这个比较特别的用词，疑惑地问，“不是说广场上的拉杆箱并没有提取到有效的指纹吗？这个‘都’字怎么解释。”

    “哦，是这样。文件上提取到的是两组指纹，一组未知，另一组……”冯科长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梦瑶一眼。

    李梦瑶接了他的话尾音，解释道：“另一组是徐璐的，已经做过比对了。”

    “徐璐？”

    这逻辑……宋浩宇一时有点懵圈。

    “文件是南海晚报的记者徐璐收到的，上面留下她的指纹并不奇怪吧？”李梦瑶反问他，眼里眉梢流露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讽刺。

    宋浩宇知道她正在心里腹诽他是个白痴，也不恼火，似乎还笑了笑，说：“原来她来找你是为了送这个。她现在人呢？录口供了吗？你知不知道但凡和案子有关的都要登记在案？”

    李梦瑶没有说话，眼神里却透露了她的鄙夷：昨晚那个钱进你没当回事，这会儿倒是把一萌新女记者放心上了。呵呵，男人。

    宋浩宇对她视若无睹，拿着文件去了趟技术队，让刘慧敏等人立即着手调查这份EMS寄件人和快递单号。

    文件袋里装着的是一篇有头无尾的灵异小说，书名叫《被囚禁的幽灵》。

    开篇是一个小女孩被关在地下室里，每天过着如同蟑螂一般幽暗恐怖的生活。

    她有一个恶毒的继母，每天只给她送一顿饭，还必须跪在地上如狗般舔舐。

    继母每个月总有那么十几天心情极度不佳。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如地狱使者般出现在地下室里，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她，用烧得滚烫的铁板灼伤她。

    小女孩在她的折磨下，日渐消瘦，形同枯槁。

    当然，继母也有格外高兴的时候。高兴时，她会拎着一堆零食走进地下室，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她，仿佛一位慈祥的母亲。

    就这样，小女孩和她人格分裂的继母共同生活了两年。

    两年，她不曾离开过那个阴暗的地下室，亦不曾见过一缕阳光。

    她渐渐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人，也不是狗，更不是蟑螂。

    她是幽灵。

    被囚禁的幽灵。

    两年后的一天晚上，那天继母很高兴，不但买了个大蛋糕，还给她带来了一件白色连衣裙。

    小女孩偏瘦，那件连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如同一件又宽又长的睡衣，一点也不好看。

    继母看了，也失望地摇摇头，她让小女孩把连衣裙脱了下来，然后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回来时，发现木桌上的蛋糕少了一角。

    显然是小女孩忍不住偷吃了一口。

    继母一瞬间暴跳如雷，捡起地上的鞭子，不由分说勒住了小女孩的脖子。

    不到一分钟，小女孩就咽气了。

    继母仿佛一下子疯了，她从厨房拿来菜刀，剁碎了小女孩的头颅，砍断了四肢，装进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

    凭良心讲，这个署名为“LYS”的作者，文笔实在不怎么样。而且，明明类型标注的是灵异鬼怪，可通篇也没讲一个鬼。分明就是精神病在作祟。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故事中描绘的小女孩长期遭受虐打，直至最后被继母勒死，分尸，装箱。

    种种细节，分明是作者在用一种装逼的模式和大家分享作案过程。

    宋浩宇揉着太阳穴，只觉得体内的肾上腺素在不断飙升。

    这王八蛋要是哪天被他逮着了，他非得把他（她）扔进油锅，炸个外酥里嫩！

    “宋队，已经查到寄件人的身份信息。这人叫钱进，家住崇安区龙涂镇红桥村，是个建筑工人。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昨天下午一时许，钱进独自一人走进了龙涂镇邮政分局，并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办理了EMS寄件服务。”

    刘慧敏边说边将打印的资料递给宋浩宇，却没发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

    下午三点，一辆警车停在了崇安分局的门口，两名刑警押着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走进了一楼问讯室。

    男子正是昨晚声称看见白衣小女孩的钱进，当时说的有鼻子有眼，如今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颓丧。

    之所以把他带到问讯室而非审讯室，主要还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篇《被囚禁的幽灵》是你写的？”宋浩宇和另一名负责笔录的民警坐在钱进对面，问完了基本情况后，终于提到了重点。

    钱进低着头，没有说话，仿佛是默认。

    “写的……还行。就是文笔还需要多练练。”

    宋浩宇说完，旁边做笔录的民警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能写出这么变态文章的作者，文笔再好也是白瞎啊！

    确实，那篇仅仅一万字的小短文里，处处透着阴暗和恐怖，血腥和残忍。

    宋浩宇思来想去，还是有所疑惑：“不过我还是有些怀疑，你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字还没认全吧？”

    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钱进吸了吸鼻子，终于开了腔，口气十分地不屑：“小学没毕业怎么了？难道大学生很牛逼吗？不是吹，老子现在一个月将近一万的收入，全他妈靠的是真本事！”

    这货说着，还刻意地挺了挺胸，恨不得把一身的腱子肉暴露出来，向大家一一展示。

    宋浩宇很想提醒他昨晚被一姑娘压趴的事，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我就问你小说是不是你写的？你要么不吱声，要么净在这儿说些没用的！怎么？你真当我们公安是闲着没事抓你来研究小说剧情啊？”

    钱进却依旧嘴硬：“反正我不能说！而且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东西就是我写的！就算是我写的，也不能因为我拿现实案例杜撰了一篇小说就定我个杀人碎尸的罪吧？”

    “……”宋浩宇哭笑不得。

    “而且你们知道我不是凶手！”

    钱进这话说的十分有底气，嘴角似乎还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