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来到嵩阳城后,已经到了申时左右。
阿牛将马车暂时放进一家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客栈内,让其看管。
秦公子是一位极其恋旧的人,那辆马车和那匹看起来寻常可见的马匹,已经陪伴了他近五年的时间了,一直不舍得丢弃。
阿牛曾经问过他,依照秦风阁的实力,换一辆堪比帝皇御座的豪华马车或者是寻求一匹西域正宗的汗血宝马也完全不是问题,为何偏偏就喜欢坐这辆马车呢?
秦慕白当时总是会用‘身份特殊,不宜耀眼’八个字来拒绝。
现在的嵩阳城,依旧如往常一般人群涌动川流不息,似乎在秦慕白眼里,这本该盛世繁华的安宁场景,或许过不了多久,将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了。
他不是圣人,也不想做什么事情。
他只是想守护他想去守护的一切。
秦风阁在他心中,就是想竭尽自己所能去守护的东西。
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毕竟…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啊,可以说是承载了他美好岁月的一切。所以,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威胁到这一切。
然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唯有‘山河社稷图’。
秦慕白来到城中后,并没有急于去见隐藏在这里的秦风阁任何一个人,而是与大汉阿牛在城中闲逛了起来。
令人感叹有趣巧合的是,秦风阁的人,也并没有去见秦慕白,他们自然是知道他来到城中了。
因为禅武寺立在嵩阳城的缘故,所以城中居民大都信佛,每日生活也是较为和睦的,邻里之间相处的非常不错。
家家可谓积善之家,城中估计除了在嵩阳城里的张灵均之外,便再也没有一名乞丐流落街头,就凭这一点儿,也足以令人感叹起嵩阳城的繁荣稳定。
秦慕白走进了一家专门制酒的酒肆,阿牛紧随其后,他仿佛是习惯了自家公子这副做派。
秦慕白每来到一座不曾去过的城镇,总会一品当地的好酒。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可改掉的习惯了。
酒肆不大,但要比一般的茶馆稍微宽阔一点儿,大堂内所摆放的除了几张木桌以外,便只有各中封口的酒坛子了。
待二人进来以后,迎面走来的是一位中年先生,身着布衣,干净整洁,他朝向二人抱拳道:“敢问二位可是来买酒的?”
秦慕白笑道:“若不买酒,来此作甚?”
老板闻声立刻和颜悦色,温和笑道:“那二位是来对地方了。我这小酒馆虽然不是城里最大的,但该有的美酒却是应有尽有,所以阁下尽管去挑,相中那种美酒,我让去准备。”
老板吩咐了一名小肆,让小肆去准备酒水,他毫不犹豫立即去办,不过一会,就在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形式不一的小坛子,并又放了大概十几个酒杯,准备让秦慕白一一品尝。
秦慕白临近木桌,随手打开一个酒坛倒在杯中,阿牛本想为他倒酒,可却被他劝阻了。
他将酒杯里的白酒摇晃了两下,因为摆动的幅度极大,所以导致一些酒渍溅在外面,可他浑然不顾,仔细看了看杯中酒的酒花变化,却发现浮在表面一层的酒花非常稀少且消失的很快。
这足以证明此酒不佳,摇了摇头,又开启一个酒坛。
依旧是倒在酒杯中摇晃几下,不过这次的酒花却是密集的,消失的也颇为缓慢。不过秦慕白并没有着急品酒,而是鼻子凑上前去,嗅了一下酒香。
最后仍是以摇头告终。
他对在木桌上排成一排的酒并不怎么感兴趣,不由自主的皱着眉头叹道:“怎么这酒比剑宗的几位给我的酒还要差劲?唉,罢了,再去别家看看吧。”
随后不顾老板再三劝阻,依然决然的离开此地。
出门不久后,阿牛才问道:“公子何不答应那个老板的请求,再去看一看别的类型的美酒?”
秦慕白嗤之以鼻,冷笑道:“他那里能有什么好酒?一般的酒香而不刺,饮而不呛,可他的酒,已经颠倒了主次,不仅浓香异常,而且味道非常刺鼻,像他们这种酿酒的技术,比起我在李先生那里喝的最次的酒还要差。再去看他其余的酒?岂不是没事干了徒增罪受?不可为不可为。”
随说着便随走向前去。
突然偶遇到一所极为普通简陋的茶馆内,闻到了一股酒香,他立即驻足停立,这股香味很是柔且只散发着诱人的淡淡米香,他从未闻过这样的酒香。
一般美酒,以烈而醇闻名。
所以香味在所难免会有些浓郁,让人闻之便知道是烈酒。
可这酒…闻之却只有淡淡余香,但却能牵饶心弦。
这古怪异常的酒,当去品上一品。
他走进里面去。
却发现茶馆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对夫妻在里面忙碌,或扫地或擦桌子,他观察了有片刻功夫,这二人不曾有过空隙休闲下来。
这一幕他感觉莫名温馨。
阿牛刚要开口,却被秦慕白抢先道:“敢问你们这茶馆内可是有酒否?”
茶馆内的中年夫妻立刻停下手中的所有动作,男子将自己的双手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擦拭了一下,连忙走上前去弯腰作揖道:“有酒,有酒,客官里面请!”
这男子是笑着所说出来的话,笑容极具淳朴忠厚之意,秦慕白恍然失神,他突然觉得,这里的酒…应该不差。
秦慕白随着他的指引来到一处桌前坐下,忍不住好奇的开口道:“别处茶馆只卖茶,为何你这里居然还会有酒?”
阿牛站在秦慕白身后,其实他在看自家公子进来时,略有疑惑,但未深思,因为公子做事,从来都是不按章法,毫无根据可言,所以进来这里,只能说明这处茶馆有东西会吸引他来,所以他选择无论发生什么,都默不作声跟在公子后面就好了。
看样子是这处茶馆主人的中年男子又当着秦慕白的面儿擦了擦桌子,才回道:“我们这处茶馆与别处不一样。实不相瞒,自我从我老父亲那里接手过这处茶馆后,老父亲就告诉过我不能忘了祖宗遗训,要将这酿酒的技术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不能让这美酒就此蒙尘,所以我一直在这茶馆内酿着酒。只是可惜…因为这不论是在外行人还是内行人眼中,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所以平日里遭受到了一些排挤,导致这茶馆生意一直都不太好。”
秦慕白闻声释然,木纳的点了点头。
一旁中年女子道:“夫君…你瞧你,给客官说这些干嘛,让人家见笑了不是。这位客官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您拿酒。”
中年男子闻言,即可给秦慕白点头哈腰赔罪。
秦慕白自当觉得无所谓,只要有美酒可以品尝即可。
过了半盏茶功夫,女子拿来美酒,倒在茶碗当中。
秦慕白看到这与平常一般无二的酒很是纳闷,这到底是怎么样酿造出来的?
他拿起茶碗包含好奇,一饮而尽。
他感觉那香醇的液体攸然滑过舌尖,慢慢经过喉咙,滑过嗓子眼,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酒水缓缓下落,他能够清晰感觉到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暖暖地浮动在腹间,徐徐地游离在鼻吸里,悄悄地潜进血脉中……是美酒,让人无法忘怀的美酒。
这就像是一位妙龄女子飘着芳香散着甘甜,轻轻柔柔的与他自己的身体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
仿佛有着英雄气节儿女情义、又仿佛有着书生意气侠肝义胆,待等到这股劲头过去以后,一股浓烈的烈酒气息便在肺腑当中徘徊不止…
“这酒…不醉人,倒是很醉心呢!”
秦慕白嗓音不知觉间有些哽咽,摇头晃脑又倒了整整一碗,再次一饮而尽,怅然叹道:“果然很醉心呢…傻丫头,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