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不急不缓来到午夜，街上空无一人，寂静的小院，就连一只蚂蚁爬过都能听见它的脚步声，对面四条街的喧闹也因为春节的到来而变得萧索，没有人的四条街就像被人遗弃的超级城堡，奢华而空虚。

    从外部看，实验室整体漆黑一片，一切都与街道的清寂无缝连接，而深入小楼内部，到四楼会议室，却发现这里与外界截然相反，这里灯火通明，每个人的脸都因为情绪激动而涨成红色，掌管这一切情绪的领导者，就是那个日常冰冷的丰越警官。

    他等所有人都发泄完愤怒，才悠悠然开了口：“作为警察，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愤怒会让人失去理神，要知道，我们的神经细胞需借助血清素传递信息，当这部分物质缺少时人就会易怒。”

    “而你学不会在情绪即将爆发时候就控制住它们的蔓延，那么急剧减少的血清素，就会导致大脑中额叶部位，和杏仁核部位之间的信号联系减少，额叶无法及时反馈信息，也就无法帮你很好地抑制情绪的迸发，接下来就是暴力倾向，警察最不该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就是暴力哦！”

    “哎呀我去！”冯不厚厚的手掌在自己的寸头上来回挠，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大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我说小丰越，你就不能不要拽文？我根本听不懂你说啥，来来，给不哥一个干脆。”

    “不哥！就是你让你好好控制情绪，不要暴躁，平时多吃点鸡胸肉和豆制品。”丰越微笑，轻轻解释。

    喻言手中的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上的笔记本，冯不的目光转移到喻言手中：“喻言！这三个男人的资料你找了没？”

    每一张合照中，均有这三个男孩的身影，看起来确实很诡异。按照简单的时间线走向，喻言把照片顺序排列，按下了慢速自动播放，一张张照片缓慢滑过大屏，和大脑中刚看过的照片慢慢重叠，神经再一次被撩拨，它们的主人表面上比刚才冷静，内心的愤怒其实更甚。

    根据以往的经验，涉及男女关系的案子，频繁出现的身影，即使不是主谋也会有直接关联。

    冯不的记忆深处有个案子，就是当地的一个流氓，运用各种哄骗恐吓手段，带走十二到十四岁左右的少女，送给一些身份显赫的人秘密享用，那个案子的背后牵扯出庞大的枝节体系，许多人因为查案而失去了工作，当真是一段悲天泣地的黑暗历史。

    所以，遇到类似的案子，任何一个出现过的人警方都不敢放过，定要查他祖宗八代裙带关系，直至发现这个人完全清白才会放手。

    “市局找到当地派出所查了，这三人当中的两人，已经搬离莫庄很久，安村的老宅现在也荒着，第三人住在圩北村，紧邻安村，已娶妻生子，听说是倒插门的女婿，我和大千回来前又去了一趟圩北村，说一家三口出去旅游未归，接待我们的是他丈母娘。”

    喻言说完，大千补充：“这三人初中毕业后均没有继续上学，那两人毕业后第二年先后搬走，他们这些年也从未回去更迭资料，所以户籍记录仍旧是未婚，这第三人叫安生，是安雅家隔了八辈的亲戚，搬去圩北村后，和妻子开了间小卖部，以此为生，再无别的动向。”

    丰越听完，脑子里滑过上午在阳光小区发现的骸骨，会不会是那两个暂时没有消息的男人？他把大屏上龟速滚动的照片倒回，翻到最后一张合照，三人脸上的笑容应该是出自内心，而旁边安雅阴沉的脸，也是发自肺腑。

    丰越避开安雅的脸，一声叹息，指着照片说：“冬青，另外两人，用骨骼识别法，看看能不能在系统中找到匹配的人。”

    “好。”刘冬青将照片中的人脸转接自己的电脑，用动态模拟手法，清除脸部的肌肉组织，很快，一张骷髅头出现在屏幕上。

    无数条对点线出现在骷髅上，刘冬青自己编写了一套识别系统，用来查找失踪人员，大大加快了在系统中找人的速度，尤其是采用骨骼识别，可以更加准确地找到相似度高的骨骼，然后根据数据匹配到个人。

    “我们白天找到了出现在东屋酒庄内的三名护士，通过反复询问，并未发现她们有何异常，但是从她们口中得知，当晚确有一男一女拿着手机在拍，具体拍的是什么她们就不知道了，从护士白铃描述中，我们基本还原出安雅死前的状态。”丰越回顾白天在医院对三名护士的问询过程。

    “安雅因为情绪低落，来者不拒，边哭边喝，最后倒在了胖子的身上，胖子在对她进行猥亵时导致了她的呕吐，胖子身上的污物也说明了这一点，后期我们推断胖子在抱着她进房间的途中她再次呕吐，因为没及时翻转身体，导致呕吐物回流进鼻腔，引发了窒息死亡。”

    “哎！”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发出了一声哀叹，有时候，真替这些姑娘难过，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她们要如此伤害自己的身体？

    “这样，冬青你把识别系统打在自动上，全体都有，值班室睡觉！”丰越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两点，早上七点回到这里。”

    所有人都沉入睡梦，丰越的大脑却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他放空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宽大的座椅里，双脚抬高放在会议桌上，让血液回流，缓解奔波一天的疲劳，大脑飞速运转，这两天接到的所有信息，需要一个汇总，一个简单的总结，然后将它们复述给部下，这样他们既能很快记住所有的资料，又去除了所有冗长部分，可以在短时间内记住它们。

    从身中多刀，花子小林和木子的死亡现场，到四人醉酒调戏年轻女子，导致其中一名女子安雅的死亡，再到安雅的出租屋内找到的石灰浸尸留下的骸骨，斜插在线络中的分支，是医院的白衣天使白铃、方慧园和林敏智，她们提供了的资料刚好解释了现场的一些疑惑。

    在这些细节中，出现了新的目标人物，拿着手机的青年男女，又是何人？安村失踪的两个男子，丰越根据自己的直觉，将他们归于安雅报复社会的死亡名单中，那么第三人是春节出去旅游，还是已经遇害？在安村带回的所有照片中，除此三人外，还有两个男生的眼神，很好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重新打开那些照片，翻到另外吸引他注意力的照片。

    这是是一张集体照，与此类似的照片一共有三张，这一张看起来像是一个班的孩子春游时留下的影像。离安雅最近的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两个人的眼睛并未直视前方，他们都毫不顾忌地看着安雅那张阴沉脸，他们眼中透露出无限的猥琐，这不该是初中生应有的眼神，可是这样的眼神，在哪个年纪又合适呢？

    另外一张合照，是六个人，还是那三个男生和安雅，只是多了这两个表情如一的男生，丰越甚至觉得，这两个男生的眼神比那三个人更为深不见底，更为逼人，安雅的脸应该是他们内心阴暗最好的回应。

    “滴滴！”刘冬青的电脑识别系统发出工作完成的讯号，丰越庆幸自己坐下之前，已经将电脑画面对着自己的脸，所以他只要循声看过去即可。

    屏幕上出现两个骷髅，与之匹配的骷髅，在系统中真的找到了，系统正在用肌肉填充法对骷髅的脸部进行重塑，丰越盯着屏幕上不断增多的面部组织，心里那个画像一点点与屏幕上的面部重合。

    “叮！”

    就像微波炉工作结束时发出的声音，一张脸面部重塑成功，丰越终于完全清晰地看见那个人的脸，无论岁月在你脸上留下了什么痕迹，基础轮廓是不会改变的，所以那张脸出现的时候，丰越还是瞬间认出，这个人正是自己刚刚产生兴趣的，两个男孩之一。

    原以为是另外两个男孩，没想到是这两人，丰越没有兴趣再去看后面的一张脸，安雅的复仇计划表中，他们只是一个数字罢了。闭上眼睛不去看，脑子里的枝节部分也渐渐有了方向，丰越看看时间，又过去两小时，他懒得挪动身体，就这样睡着了。

    阳光洒在丰越的脸上，温暖的小手抓住他的眼皮往上扯，避开刺目的方向，看向洁白的墙面，定定神收回已经麻木的双脚，这才坐直身体，习惯性地先看时间，七点差五分，他腾一下弹跳起来：“哎呀！睡得太死。”

    刚跳起来，门外涌进好几个人，乔楚端着咖啡，刘冬青拎着吃的，冯不嘴里还在嚼着什么，谢红捧着一块面包啃，喻言大千一人捧着一杯豆浆，场面好不热闹。

    “你们这帮鸟人！”冯不咽下最后一口吃的，回首就骂，“一个个吃得溜肥，也不知道喊领导出去吃饭。”

    “去！还不是你，非要带回来给他吃，说他是脑力劳动，最辛苦。”刘冬青毫不留情地反驳。

    “哈哈哈……逗个乐子，小越越，来来，速去洗脸来吃饭。”冯不抓着自己的寸头晃了几下，“亲娘啊！这脑袋一搬，咯哒咯哒响啊。”

    “早晚掰掉下来。”乔楚把咖啡放在丰越面前，回手一掌在冯不的后颈椎劈了下去。

    “哎呀！亲娘啊，这舒坦，再来一下。”冯不刚要抬脚反击，忽然发现这一掌劈得力道恰到好处，整个人顿感清爽，连忙挂着奸笑乞求乔楚再给他几掌，引来大家一阵讥讽。

    他们打闹的过程，丰越已经洗漱完毕坐下享受早餐。

    咖啡的温度刚刚合适，丰越嘴角挂着一圈涟漪：“谢谢你们啊！”

    “谢个屁！”冯不丝毫没给面子，直接怼回去，“别废话，快吃！吃完下任务。”

    丰越边吃边招呼刘冬青坐下：“冬青，电脑出第一个人的时候，我看了，居然不是那三人之一，你刚看了没？”

    “我一早就收到信息了，我手机腕表还有电脑是一体的。”刘冬青把丰越面前的电脑拉回自己身边，点开画面转到大屏上，敲敲桌子喊道，“你们都来看看，系统识别出来的第一个人，是另外张照片上的两人之一，刚识别出来的居然是三人之一，那么也就说明这五个人，至少曾经是一个团体，至于这个团体干过什么，只有安雅知道了。”

    “你查查安雅的社交账号，跟花子木子和小林的账号进行比对，找出交叉点，她们既然相互认识，有些信息很可能是共享的，尤其是安雅这一年的行踪，必须查清楚，还有，颜婧婧两年缺失的资料，必须找出，找出这两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也许离破案的日子就不远了。”丰越吞下一只水晶饺，里面的虾仁清晰可见，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虾饺的味道很赞。

    “花子的社交微博最后更新是年前，腊月29那天下午，她说除夕之夜，等着我！”刘冬青点开腕表上记录，投射出一页笔记，第二行是花子的信息记录，他指着花子那一行说，“我倒回去查看，花子的微博更新不多，我也查过了，她还有一个QQ号，没有微信，QQ空间为私密，也许是私密也觉得不放心，我解锁后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内容，只有一些照片。”

    刘冬青重新回到电脑上，点开一个花子的QQ空间：“你们看，寥寥无几的话语，剩余部分全是照片，我看了时间，这都是近五年来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出除了她和木子小林，还有一些集体聚会时的照片，我数了一下，五张大集体照，电脑扫描后得出集体照上有三十一个人，但是我的系统识别后告诉我，五张上的人数不一样，于是我再重新扫描后进行比对，你们看一下。”

    大家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到大屏上，五张比对后的照片出现了，虽然画成了鬼魅风格，但是在电脑的帮助下，大家仍旧能看出，每一年都有新面孔加入，每年都有人不再出现在新的照片上，刘冬青很聪明，他合成出这几个人的脸，一共有十个人。

    “根据夜里自动找出的人脸，我现在把他们的脸输入系统，看看有无重叠。”刘冬青看看丰越，催促他快点吃，咖啡凉了，丰越一口气喝完咖啡，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