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二人进入了审讯室，默默盯着李海，一语不发。

    李海看了二人片刻，哂然道：

    “张警官，你我可都是老熟人了，直接问吧，问什么我都说。”

    他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张景阳翻开文件，沉声道：

    “秦虹的死，是你做的吧？”

    李海剔了剔牙，懒散道：

    “不错，是我干的。”

    “说说理由与经过吧。”

    “理由和经过？”

    李海呸了一口，吐出个韭菜叶来。

    “张警官，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你刚说的那个什么虹，他们家我是前几天就已经踩好点儿了，我发现每天上午，他们家都是没人的。

    于是今天上午，起床之后我就过去了，撬开门锁，打算捞一笔。

    然而，

    进去之后，我正要翻找东西时，却听见浴室里哗哗的，好像有人在洗澡。

    我暗叫晦气，今天走霉运，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时，浴室的门忽然开了。

    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美女！”

    李海说到这里时，目光大亮——

    “那个美女只戴了个胸、罩，穿着蕾、丝小内内，连毛毛都能看见。

    我和你说，

    那蕾、丝的花纹可真不错，像只蝴蝶，我特喜欢，当时我眼睛就看直了。

    本着贼不走空的祖训，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们也都知道了。

    要怪啊，

    就怪那娘们儿勾、引老子，穿的那么少，不就是等着被、干么？

    事儿后，老子抽了根烟。

    那娘们儿就一直哭。

    可就当老子正要走时，那娘们儿居然开始威胁我了，说要报警抓我。

    我说——

    你爱报就报吧，反正你家我已经摸熟了，等老子从监狱出来还来干你。

    说完我就要走，但那娘们儿竟然上来拉住我，不让我走，说让我等着警察过来。

    张警官，你说说，这娘们儿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我觉得她脑子肯定瓦特了！”

    “然后你就杀了她？”

    “是啊，不然呢？”李海表情很是诧异，“老子还要赶着时间做下一单呢，哪有空和她继续磨唧？”

    这个贼的脑回路很清奇，

    叶寻无言以对。

    人家在自己家里洗澡，穿的少咋了？

    不是很正常么？

    这贼竟然怪人家穿得少勾、引他了……

    张景阳也很头疼，和这种人，还真没话可说。

    “那你离开之后，又去做下一单了？”

    “是啊！”

    李海理所当然道：

    “在那个什么，什么昌盛小区，哪户来着，我忘了，反正墙上有我独特的记号，你们去了肯定能找到。”

    这家伙，心可真大，杀了人，还不忘再做一单。

    叶寻与张景阳面面相觑。

    ……

    从审讯室里出来，

    二人又去了王明路所在的审讯室。

    此时的王明路，两眼无神地躺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的神态，

    看起来竟然瞬间苍老了许多，

    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律师判若两人。

    看来，

    他确实很爱自己的老婆，现在可能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吧。

    “王明路！”

    张景阳敲了敲桌子，喊道。

    王明路闻言，缓缓转过头来，茫然地看了眼二人。

    “起来！”

    王明路愣了片刻后，坐了起来，但却没坐在椅子上，而是就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案子查清楚了，确实是李海做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按张景阳的设想，这家伙是个律师，可能要亲自告李海了。

    然而，

    王明路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竟然凄惨地笑了起来，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嘴里喃喃自语着——

    “报应……都是报应……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等他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张景阳才又问道：

    “说说吧，为什么是报应？”

    王明路嘲讽地看着二人，但叶寻却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在嘲讽这个世界，他们二人已经不在他眼睛里了。

    “我，是个很厉害的律师，我曾经都做过些什么，你们应该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吧？

    我告诉你们，贾蝶案，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我做过的以假乱真，扭曲事实……多的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没错，我特么就是个人渣，我特么就是个畜生，哈哈哈……

    一年前，

    李海被告上了法庭，罪名是——《入室强、奸未遂》

    结果，

    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哈哈哈……

    李海被当庭释放了，因为是我为他辩护的。

    当时，

    李海踩好了点儿，进入那家偷东西，然而他翻了一大圈，却什么财物都没找到。

    他很生气，想着如果就这么离开的话，那实在太丢人了，会被行业里的人笑话的，贼不走空，这可是真理！

    然后他在卧室里，看见了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他觉得那个新娘真漂亮！

    他想着，既然钱没找到，那就找女人好了。

    于是他就藏在家里等着，等着新娘回来，打算强、奸她。

    说来也巧，

    那个房子的女主人还真是先回家的。

    李海看见新娘，立马就扑了上去……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竟然是跆拳道黑带五段的高手，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

    之后，

    这家人就将李海告上了法庭，李海花钱请我做辩护律师。”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泪也流了出来。

    张景阳问道：

    “继续说，怎么判的？”

    王明路再次凄惨笑了笑，继续道：

    “后来，我告诉他——

    既然你没偷到东西，那你就别说自己是小偷，

    就直接说你是打算去实施强、奸的。

    但是，你在他们家里呆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后悔了，你觉得自己不应该毁了人家的幸福，于是就打算要离开了。

    这在法律上来讲，属于犯罪中止，罪刑会轻很多。

    然后你再说，

    当你正想要离开的时候，房子的女主人忽然回来了，把你给打了一顿，你没还手。

    最后，

    你要告诉法官，

    你想强、奸的，并不是这家的女主人，而是他们家的男人。

    强、奸男人，

    在法律上可是没有这条罪名的！

    强、奸成年男子，不犯法；

    拐卖成年男子，也不犯法。

    法律不保护男人。

    ……

    这样种种都说下来之后，

    最后法院选择了当庭释放李海。

    我认为，

    我是一个完美的律师，我可以肆意的颠倒黑白，可以将法律随意玩弄在鼓掌之中。

    我的身价很高，我享受着掌声，追捧……那些大型企业，有官司了都会花高价选择请我做辩护。

    那些受害者会指着我，说我没有职业道德，说我是个人渣！

    哈哈哈……

    他们懂个屁！

    钱，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只要有钱，我就可以给虹儿幸福！

    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

    可是，

    我怎么也没想到，

    我曾经帮助过的李海，竟然会选择对我出手！

    他竟然选择对我出手？！

    哈哈哈……

    报应，

    这都是报应啊！”

    “……”张景阳。

    叶寻深吸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道好轮回，

    苍天绕过谁？

    “王明路，你曾经参与过贾蝶案，你现在还没有脱离危——”

    “我为什么要脱离危险？

    虹儿都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张警官，你不用管我了，真的，让他来吧，让他来找我报仇吧，我无所谓的。

    哈哈哈……

    张警官，我只求见李海一面，

    行不行？

    求你，

    求你答应我！”

    张景阳叹了口气，说道：

    “行吧，你跟我来，让你见一见李海。”

    叶寻与张景阳带着王明路，又走到了李海的审讯室。

    王明路死死地盯着李海，眼中露出的愤怒之火，像是能把天都烧出个窟窿来。

    “李海，你还记不记得我？”

    李海懒懒地看向王明路，怔然片刻后，惊喜道：

    “王律师？！你怎么在这里？

    太好了！

    我还正要托人找你帮我辩护来着，我这次不小心又摊上麻烦了！

    王律师，你帮我搞定这次的麻烦，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我给你双倍价格！”

    王明路闻言，

    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叶寻哑然，

    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奇葩的案子，

    没有之一。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道：

    “李海，秦虹就是王律师的老婆，你上午进的是王律师的家。”

    “……”李海。

    这个看什么都浑然不当回事的贼，

    此刻终于傻眼了。

    王明路将牙咬的嘎吱作响，嘴中缓缓流出了鲜血，一字一顿道：

    “李——海——！！老子——今天——咬死你！！”

    话刚一说完，王明路就扑了上去，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李海的脖子上！

    “啊！！！救我！！！”

    李海顿时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他的双手被手铐铐着，丝毫没法反抗之力。

    “快！快拉开他！”

    张景阳一边喊着，一边跑上去，急忙拉开了王明路。

    王明路的脸庞，狰狞无比，嘴里叼着一块儿肉，鲜血直流，

    他此刻的神态，

    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

    今天整整忙了一天，

    叶大少与高远疲累地回到了酒店。

    杀害张嘉勋三人的凶手，暂时没有多少线索，一切如叶寻之前预料的那般，这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

    至于其它的几个案子，暂时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叶寻站在窗边，默默抽着烟。

    高远走了过来，问道：

    “在想什么？”

    叶寻没有回答，沉思了一阵后，忽然指着楼下，道：

    “狗子，看见那个便利店没？我突然想吃雪糕了，你帮我去买一些回来。”

    高远点点头，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叶寻依旧在窗户边站着，

    望着高远走到了楼下的视线里，

    望着他过马路，

    然后，

    叶寻的嘴角，

    忽然浮起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