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经战阵厮杀的人,都会变得分外的冷血。
张三爷也不例外。
虽然和亲兵队率关系好得可以登堂入室见父母,但看到对方脸色青白、气息全无的躺在了地上,他心里也只能叹息了声,便很果断的调转马头冲杀出去。
张三爷长相虽然狂野,但他不是莽夫。
相反,他一直都是个外粗内细的人。他知道,只有杀出去了,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才能照顾袍泽的家人。
奔驰而来的陈恒,看到张飞已经转向,如同一个饱饮长风的箭头破开围剿,端是勇猛无比,带着残余的兵卒,活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而去!
真乃万人敌也!
果然,猛张飞,名不虚传!
陈恒心里叹赞了声,马上的,就厉声指着张飞的背影,“射死张飞者,赏万金!田地千亩!”
“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光是陈恒的手下激动了,连昌豨的麾下都两眼瞬间通红。这份赏赐,别说是大头兵了,连将领打拼一辈子,都很难攒得到。
而夏侯霸,则是作死了。
他倒是不是贪图自家姐夫的田亩,而是年少轻狂,无知无畏。
嗯,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往好了说,是勇气可嘉;往坏了说,是竖子不相为谋!夏侯霸今天,就当了一次往坏里说的初生牛犊。
他仗着夏侯渊送的好马,他一个加速就离队列冲了过去,紧随着张飞的马后,还用正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吼了一声。
“张飞竖子休想逃!乃公送汝上路!”
往死路上的驰骋,速度之快,让陈恒都来不及阻止。
认识张飞的人,都知道张三爷有三个特征。
相貌粗犷,脾气有点火爆,外加武艺不是一般的好,堪称绝伦。
都说艺高胆大,再加上被一个半大小子给自称“乃公”了,张飞的火气一下就如同火山崩流般势不可挡。
“鄙夫找死!”
如同惊雷般的大吼,张三爷须发皆张,环眼里尽是血红,掉头盯着夏侯霸,就驱马就杀了过来。
完了...
听到张飞的雷声,陈恒的心里就开始哀叹。举起军弩,却发现夏侯霸的身影已经挡在前面,无法瞄准张飞。
“快,快,谁都好,去把仲权救下来!”
慌忙得有点语无伦次的,陈恒催促着身边的文稷等人上前救人。
那是小舅子!
就算再顽皮、再欠揍、再让人嫌弃,也是小舅子。
如果死在了他跟前,夏侯家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就如在心里长着的刺,永远都无法用手拔出来。
毕竟夏侯渊放他出来,是镀镀金学点东西,而不是来送死的。
虽然说上了战场,就要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但你陈恒都好好的活着呢,夏侯霸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对吧!
“喏!”
文稷与徐盛等人到也不含糊,急忙狠狠的抽了下马匹,冲了过去。刘凯更是迅速,看到夏侯霸冲过去的时候,就跟过去了。
他是夏侯渊亲兵出身,对自家小公子的命是很看重的。而前方,夏侯霸已经和张飞打上照面了。
事实证明,对于兵器来说,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无知无畏的夏侯霸,高举着的大刀,用了个力劈华山的姿势,正想往张飞的头上招呼呢,张飞的蛇矛就伸过来了。
平平横陈而来的蛇矛,并没有直接扎夏侯霸的嗓子。而是使了个巧劲,接着马力往右一挑,便将夏侯霸手中的长刀给挑飞了。
还将他的身体带着歪了歪,顿时就中门大开。而他胯下的战马,依然保持着冲劲,带着他仿佛飞蛾赴火般,直冲张飞而去。
两马即将交错而过,夏侯霸甚至看到张飞狞笑中,露出的雪白的牙齿了。
他一脸煞白,急忙想抽出自己的腰间佩剑,抵御接下来的攻击。但是仓促之间,好像被战袍的衣角挂住了手,没抽出来。
他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时,使着巧劲的张三爷,手腕一翻,蛇矛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万钧之势往他的胸口扎了过来。
完了...
夏侯霸眼神急促凝聚,脸上惨白无比。
唉,原谅他吧,毕竟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子,第一次上战场的初哥。
“噗!”
蛇矛入肉的声音,很轻微,在喧哗的战场上微不可闻。却让夏侯霸的心跳慢了好几拍,神情迷离的呆了呆。
“该死的!”
张飞一声怒吼,双臂用力一抖,便将蛇矛抽了出来,再次转马头奔去。
他有些愤怒,因为没有杀死口出狂言,辱骂了他的小子。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曹军有个军侯模样的人,推开了那个鲁莽小子,用自己的胸膛接了他的蛇矛。
他也有些无奈。因为后面更多曹军将领咆哮着冲过来了,那个陈恒贼子手中还拿着弩箭。他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就算他觉得曹军的将领,如同土鸡瓦狗一样不堪一击,但他的麾下就剩下不足百人了。再任性冲杀下去,麾下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算了,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败了就败了,以后再机会赢回来就是。没必要为了出一口气,让麾下兵卒无谓丧命。
张三爷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战局无法逆转之下,他还是带着兵卒开路冲出去了。同时,他心里多了一个信念:陈恒贼子,终究有一日,某张飞定会杀了你!
被惦记上的陈恒,此刻,正蹲在了刘凯身边。
刚刚是刘凯救了夏侯霸的命,也放弃了自己的命。
他胸膛有个深深的洞口,哪怕是跪在一侧夏侯霸用双手堵着,也堵不住汹涌迸出的鲜血。
此情此景,谁都知道,刘凯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只见他嘴巴喃喃,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你的家人,我会照顾的。等你的儿子长大了,若是夏侯太守军中不好安排,扬忠都尉部永远有他一席之位!”
陈恒抓住了刘凯的手,掷地有声。
刘凯咧嘴笑了,血沫从他嘴角边上不断呛出,染红了脖子,也慢慢苍白了脸庞。
“都尉...莫怪...仲权,他...他还小...”
终于,他断断续续的,很努力的挤出了几个字眼,便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