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的人,热热闹闹的。
一个个都和唐铭水见过了,对于这个宋家的恩人,宋府上上下下都是感激不尽。
最后一个来的是宋晓云,当她看到唐铭水,先是一怔:
“是你?”
接着面沉如水:“你怎么来了?”
这小妮子大概还在记那天的仇。
她去找唐铭水,结果唐铭水急着去保护蒋夫人,根本没给她好脸色看,反而还被唐铭水训斥了一句。
虽然过去那么多天了,明显还是记恨在心。
“晓云,这是我宋家的恩人,怎么说话呢?”宋望山说了女儿一声,随即赔笑道:“唐先生,小女从小顽劣,唐先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唐铭水淡淡一笑:“学生嘛,涉世未深,总认为自己才是国家的未来,心高气傲,在所难免。”
这是在那暗讽,宋晓平气得脸都白了。
“好了,好了,坐下,坐下,大过年的,你也消停一些。”宋望山的夫人半是嗔怪半是疼爱的把女儿拉在自己身边坐下。
宋望山说了几句开场白,举着酒杯:“唐先生对我宋家恩重,今年除夕,难得唐先生赏光肯屈尊来到寒舍,我当满饮此杯,唐先生请。”
“请!”
几个人举起杯子都喝了一口。
“我知道了。”宋望山的孙女忽然说道:“你就是姑姑说的那个狗特务吧?”
呃。
“胡说,胡说。”宋望山大惊。
当着面说军统的人,万一……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连宋晓云都有一些担心了。
这个狗……特务,要是真的急了眼,宋家今年这年也别想过好了。
唐铭水笑了一下:“是啊,我就是那个狗特务,我是辛亥那年生的,属猪,那我是不是就是猪狗不如了?”
“猪狗不如,猪狗不如。”宋望山孙女拍着小手笑道。
“这孩子,太没规矩了,太没规矩了。”宋关乔拍打了一下女儿,可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唐铭水这是没有生气,而且还和小孩子开了一句不那么好笑的玩笑。
宋望山生怕孙女再乱说什么,得罪了贵客,赶紧岔开话题:“唐先生辛亥年出生,那就是宣统三年,次年就是民国元年,那唐先生是见证了一个朝代的灭亡,一个朝代的诞生啊。”
这完全就是恭维话了。
“我看唐先生谈吐斯文,想来也是家学渊源的了。”宋关乔在边上问了一句。
“家学渊源谈不上。”唐铭水缓缓说道:“家父是个私塾先生,中过秀才,一手字还算漂亮,逢节过年总有人来求字,所以日子勉强能过。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而已。”
“也是书香门第,偏偏你就当上了……”宋晓云嘀咕一声,“狗特务”三个字到底没有说出口。
唐铭水怎么会和这种小姑娘一般计较?
宋关乔是长子,一些父亲问不出口的事,自然由他来代劳了:“唐先生,冒昧的问一下,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何人?”
这可是在宋晓云得救后,宋家父子两个人在私下商量过的。
“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那天,唐铭水说出这句话后,宋望山便动了把女儿嫁给此人的心思。
他事后多次问过女儿,宋晓云坚决否认自己和唐铭水之间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唐铭水这么说的,女儿名誉未免受损。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将错就错,干脆就把女儿嫁给唐铭水?
虽然,力行社也好,军统也好,名声都不是那么好听,但问题是人家手里有枪有权啊。
就连堂堂警察局的队长都对他无可奈何。
如果宋家能够有这么一个女婿,将来还用怕什么流氓警察?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也不能说宋望山就是卖女儿了。
民国时期,社会风气比较开放,思想大胆,可是对于宋望山这样岁数的人来说,重男轻女思想依旧严重。
虽然送女儿去上学,可是如果一旦遇到了对自己家族有利的事情,牺牲女儿幸福,成全整个家族也就在所难免。
更何况,唐铭水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女儿嫁给了他也不算是亏了。
之前几次想要宴请唐铭水,除了感激,其实心里也是抱了这样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只有他们父子知道而已,其她人都被瞒在鼓里。
唐铭水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在动这个心思:“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宋关乔赶紧追问:“那么想来孩子也很大了,令尊令堂膝下有孙,那是最高兴的了。”
他这话问的还是比较巧妙的。
唐铭水摇了摇头:“革命尚未成功,何谈成家立业。”
宋家父子大喜过望。
好,好,单身一人,那就好办了。
“这革命不革命的,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也不懂。”到了宋望山上场的时候了:“可是现在时局艰难,社会动荡,若是能够及早成家,你们干起革命来的时候,也可以心无旁骛,起码还有一个大后方啊。”
唐铭水不以为然。
做自己这份工作的,一旦有了家庭,心里便有牵绊,做起事情来的时候也会畏手缩脚。
所以成家这种事情,虽然有的时候会在唐铭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看到唐铭水不吭声,宋望山也不好过分追问,万一惹恼了他就不好办了,还是将来请个人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吧:
“唐先生,冒昧的问一下,这中
日两国到底是否会开战?”
这一句话,顿时让唐铭水出于职业本能警觉起来:“宋老板问这话是关心国事?”
“不是,不是,唐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宋望山急忙解释:“我虽然是个生意人,但平时也看报纸,关心一下时局。自从委员长蒙难,国共两党停战,日人态度蛮横。
我宋家的第一家厂,开在了虹口,那里是日人驻沪的海军陆战队的基地,最近一段时期,日人频频增兵,宋某人心里惶恐不安,唯恐战争一起,祸及自身。
所以为防万一,我已经命令犬子,将虹口的厂卖了,万一发生兵峰,总也有个退路。可我还有其它的厂和店铺,因此不得不多问一声。”
唐铭水默然。
其实何止是宋望山一人,上海很多的商人市民目前都处在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