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板,好了,合适伐?”
“很好。”
唐铭水对着镜子里看了看,非常满意。
看到小苏北正在收拾工具,唐铭水叫住了他:“小苏北,你的那个亲戚叫什么名字?”
“啥个亲戚?”小苏北一怔。
“就是你的那个表弟,做药害人的那个。”
小苏北恍然大悟:“谢群。”
“谢群。”唐铭水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现在关在哪里?”
“在新闸路捕房里,大概过几天就要在临时法院过堂了。”小苏北对这些显然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好的。”唐铭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可以去问你表哥的爸爸妈妈拿那一千只大洋了。”
起先,小苏北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他明白了唐铭水话里的意思,顿时大喜过望:“唐先生,侬肯帮忙救人了啊?”
“是的,我会把他从捕房里弄出来的。”
“谢谢唐老板,谢谢唐老板。”小苏北连连鞠躬:“唐先生,他啥辰光可以回去?”
“回去?回哪去?”
“自己家里啊,我的姑父姑母都在旅馆里想办法呢。”
唐铭水笑了笑:“谁说他能够回去了?”
“唐老板,侬否是说把他救出来吗?”
唐铭水点着了一支烟:“小苏北,我是说过把他从捕房弄出来,可没说把他放回去啊?”
小苏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分别。
唐铭水吐出了几个烟圈:“好了,你就去问你的姑父姑母要一千只大洋,现大洋,就说你一定有本事把谢群从捕房里弄出来,但是要现钱,不能拖欠。他们要是不给,我拍两个人跟你一起去拿。”
“那是不会的,那是不会的。”小苏北还是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唐老板,侬个好处……”
“我不要好处。”唐铭水摆了摆手:“小苏北,你的表弟这样,他父母的钱大约也不干净,拿了一千只大洋,好好的过日子,将来我唐铭水要是有一天落难了,记得帮衬我一把。”
“唐老板说笑了,唐老板那么大的老板……”
“好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去拿大洋。”
唐铭水挥了挥手,让小苏北先离开了。
开了一瓶酒,一口烟,一口酒。
一把左轮手枪就放在他的手边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喝了差不多有小半瓶酒,有人轻轻的敲门。
“进来吧。”
“大哥。”“唐干事。”
鲍殷亮、顾全宾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把门关好。”唐铭水吩咐了一声:“老顾。”
“在,唐干事。”
“你去一趟新闸路捕房,找史国云探长,然后让他和你一起去临时法院,让那个谁?对了,菲利普,把捕房的一个在押犯人带到格兰路去。”
格兰路是力行社上海站的一处秘密基地,用来审问一些犯人的。
顾全宾有些不太当回事:“唐干事,一个犯人,让老史直接送来不就行了,要那么麻烦做什么?”
“这次不行。”唐铭水摇了摇头:“这个犯人的情况有些特殊,万一被悄悄带出捕房的事泄露出去会有很多麻烦,老史这些年不容易,帮了我们不少忙了。这个恶人,让英国人去当吧。”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办。”
顾全宾刚想走,又被唐铭水给叫住:“对了,我准备让人在老城隍庙荣顺馆请老梅吃晚饭。小孙在那里等着电话。”
“老梅?小孙?”顾全宾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唐干事,你早安排好了,兄弟我只是帮你去跑跑腿,动动嘴而已。兄弟佩服,佩服。”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唐铭水真的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可是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每一个细节全部已经安排好了。
底下的人跟着他做事,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办就行了。
首鼠两端可不行,这是之前唐铭水和自己说过的。
看起来,自己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未来了。
顾全宾一走,唐铭水的目光落在了鲍殷亮的身上:“老鲍。”
“大哥,有什么事情您吩咐,菲利普那里我也可以去啊,您非让顾全宾去做什么?白白让他得了一份功劳,他可不是咱们自己人。”
“菲利普那里,还真只能顾全宾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人去,你脾气太急,去了容易坏事。”唐铭水淡淡笑了一下:“不过我还另外有件差事派你。”
“大哥,您吩咐。”
唐铭水在那想了会:“昨天,我到畅春园去泡混堂,听到浴室里有个人说话,长什么样,我没看清,他是在日本领事馆门口摆了个卖报卖香烟的摊子,你用最快的速度帮我把人找到。听声音,估计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大哥,小事体一桩。”
“找人不是难事,但不能影响他出摊。平时他几点摆摊,几点收摊,一分钟都不能差。”
“大哥,交给我吧。”鲍殷亮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随即又有一些好奇:“大哥,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要您这么劳师动众的。”
唐铭水沉默在那。
他拿起左轮手枪看了好大一会,缓缓放了下来:“老鲍,我这次可是吃了一个大亏啊。”
“啊?”
鲍殷亮怎么也都不敢相信。
大哥吃亏了?
从来只有大哥欺负别人,现在谁敢欺负大哥啊?
唐铭水苦笑一声:“别问了,赶紧去做事,尽快找到那个老头,一样带到格兰路上,我已经把咱们的车给你准备好了,这样你来去动作可以快些。”
“是,大哥,我现在就去办。”
唐铭水重新端起了酒杯。
每一步他都仔细的考虑过了,什么事该用什么人去,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董博安呢?现在在日本总领事馆情况如何?
惠子能够把自己需要的情报全部带出来吗?
这些,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那把左轮手枪上。
再失败,就不是回乡下种田的事了,唐铭水发誓,吗,没准自己会用这把手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脆弱?
谁说一个特务不可以脆弱的?
也许特务比任何人都更加脆弱。
他们甚至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