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敲诈勒索,周诗语称第二,这天下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刘虞现在还不知道,想在周诗语这当个老赖?恐怕那女人有千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三人谨小慎微,从州牧府上一路走出金城,又行了五里地,来到了城外的营地。
营地中的腐烂气味,比他们当日被吕布关羽掳去时显得更要浓厚几分,但三人一路向着自己的大营帐中走去,总觉得这营地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对!声音!”
孙坚恍然大悟,这一路,除了越来越浓厚的那种腐烂味道,四周居然全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就连那些哀嚎声,这一路走来,三人也都未曾听到。
“莫非…”
“糟了!!!”
孙坚疯了般地跑上前去,撕开一栋营帐的门幕,失了神般地呆矗于前。
陶谦和刘虞二人,也立马追了上去,看见眼前景象,也是呆在原地。
扯开的营帐门幕下,扭曲着十几名士兵腐臭发黑的尸体,病重脱水而死,显得极为痛苦,挣扎在营帐中,保持着生前的最后姿势,僵硬地盘曲在一起,从被孙坚扯开的门幕中看去,就像是千年老树的盘根一样…
很明显,这些士兵,是被病痛折磨致死。
算起来,孙坚刘虞陶谦三人,从被掳去金城到现在,也有个三五日之久了,他们三人是被治好了,但留在营地中的四十多万兵卒,却只能留在此地等死…
“死了?全死了???”
孙坚怔在原地,痴痴地自言自语。
整个营地中,寂寥无声,只有三人…腐朽之地上,三人孑然成影。
“不!不应该是这样!!!”
孙坚又一次绝望地跑了起来,挨个扯开营帐门幕,然而眼前除了扭曲挣扎状的死尸,再也没看到一个活人…
“不!不可能!!!人呢?!?还有谁活着!!?”
满营地的死气中,似乎只有三人伴随着哭腔的绝望嘶吼。
“呃…呃…呃…”
恍然间,似有阵阵微弱但清晰的惨嚎,好像回应着孙坚的嘶吼般,传进了孙坚的耳中。
孙坚立刻循声跑去,找到了一座小营帐,扯开门幕,里面尚有十来个依然活着的兵卒。
长时间由于恶疾导致的脱水,外加严重的营养不良,让这几个还活着的兵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如同枯骨的丧尸一样。
“药!药方!”
“快!快按着那方子,把药配出来!”
刘虞慌乱地掏出药方,陶谦扯开装着药材的麻袋,按着方子上写的,拣出药材,又从营地里找出了一口锅,不专业地熬起了药汤。
经过一阵捣鼓后,好在药方浅显易懂,药材也没过期,将汤药用于这几名苟活下来的兵卒身上后,他们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孙坚稍有宽慰,这几名活口让他看到了不少希望,但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经过一整天加一整夜,挨个营帐扯开门幕,仔细搜寻过后,除了先前找到的十来名活口外,整个营地,再无一个活人。
整个营地,成了堆着整整四十多万尸体的荒冢…
就连袁术孔融等州牧高官,也未能幸免于难,死在各自的营帐之中,和那些可怜的兵卒,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差别。
孙坚绝望地瘫在营地一处,瞳仁充血,面容憔悴得可怕,他的身边放着一壶从营帐中捡回来的浊酒…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望着营地中满目的苍夷枯骨,孙坚仰天长叹,泪水无声地顺着沧桑的脸颊滑下。
战争是残酷的,疾病是无情的。
八十万生命不会因为孙坚的悲悯死而复生,孙坚作为江东猛虎,也绝不会沉浸于这无用的悲悯中太久。
一壶浊酒入腹,所有的悲悯皆化作泪水。
流过,也就罢了,是男人,定然不会纠缠于此,与其为过去而悲,倒不如想想回去后该如何向江东父老们交代…
“老哥!看那…”
孙坚的悲痛与沉思被陶谦打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孙坚看到了不算远处,一名迷茫中带着惊恐的尉兵…
尉兵?
难道是?
孙坚丢掉手中酒壶,踉跄地朝那名尉兵走去。
正如他所料的一样,此时出现的尉兵,正是早前被他们派去打探何太后口信的那一名。
“大人…这…?”
尉兵认得孙坚,只是不清楚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营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会变成如今的这种…遍布死气的亡者之地…
“死了。”
孙坚冷冷地回应着,脸色是尉兵未曾见识过的可怕,见大人如此,尉兵也自觉地不再追问下去,而是摸出了何太后的手谕,颤抖地递给了孙坚。
“卿以为众将携大军八十万,能势如破竹,一举平凉州之叛乱,但勿曾料截至此时,半月有余,诸位折兵近半,却未取丝毫功绩,也罢也罢,还请众将速归,勿贻人笑柄!”
孙坚看完何太后的手谕,压抑住心头怒火,缓缓长出一口气。
“这么说?我等可以回去了?”
尉兵点头,“太后的意思,确实如此…”
孙坚回首,又望了眼身后的金城,目光中颇有深意。
接着,他将何太后那写在丝绸上的手谕,撕了个稀碎。
尉兵见状,大为不解,惊慌地对孙坚大喊“将军!这…也是打算反了吗?!”。
尉兵虽然不不是何太后的人,但见孙坚撕掉太后手谕这种大不敬的行为,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生怕跟着自己的将军,也落下个反贼的名号…
“不,坚只是觉得,心中有股恶气难出罢了…”
尉兵似懂非懂地了点了点头。
孙坚望向金城,思索片刻后总觉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去,亏欠金城一个交代。
“也罢…”
如下定决心般。
孙坚站在原地,对五里外的金城城墙…
一拜…
敬强大的对手。
二拜…
敬救命不杀之恩。
三拜…
作以告别践行之礼。
……
“哟,这人…倒是懂点事啊!”
站在金城城墙上的周诗语,本想看看那营地中的实情,却不曾料想刚好看见那江东猛虎孙坚对着自己这边在…拜?
样子就和她上辈子出门办事拜关公的动作如出一辙,同为男人,咳!内心同为男人,她自然知道孙坚拜她的用意。
“呵,曹操,记住这个人,今后我罩着他!”
周诗语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也算是个讲道理的人。
讲道理,莫名其妙受人几拜,不罩着他,好像也说不过去…
踏上归途的孙坚,并不知道他此番颇有侠情的行为,会让他日后免除多大的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