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力以赴的一拳,仿佛在自身心中打通一个出口,将积压已久的郁闷苦痛尽数宣泄。
有生以来第一次,张赤远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强大,这种强大无关成败,无需证明,并且令他心满意足。
唯一的遗憾是,这一拳没能轰在那张充满优越感的脸上。
就在踉踉跄跄、看似随时可能跌倒的张赤远暴起出拳时,赛场看护果断跳上擂台,替吕志豪挡住了张赤远的拳锋。
张赤远用仅剩的丁点儿力气昂起脑袋,看向轻松挡下他决胜一击的赛场看护。
淬体大成的看护朝他点了点头,握住他右拳的手指微微用力,示意他放松身体。
按照比赛规则,只有参赛选手面临生命危险时赛场看护才能上台中断比赛,但这并不影响裁判判定胜负。
领会了赛场看护的暗示,张赤远松了口气,缓缓收回手臂,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劲,连舌头都动弹不得。
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到地板竖了起来,贴向眼前。
见张赤远无法保持站姿,直直向地面栽倒,揪心的观众们发出惊呼,赛场看护及时揽住他瘦小身躯,抱着他翻出擂台,小心翼翼地送上移动担架。
“张赤远,胜!”
听到主持人宣布结果,躺在担架上的张赤远闭上双眼,咧开淌血的嘴角,无声大笑。
见医护组将他送走,姜慕白起身离席,匆匆下楼。
郑老师紧随其后,跟着下楼赶往医治室。
在医治室门外等了半刻钟,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师推门出来,郑老师急忙问道:“怎么样,大夫,他的伤势怎么样?”
“没有大碍。”医师摘了手套口罩,笑道,“那孩子体格够硬,就是有些营养不良,情况不算严重,没有软组织挫伤,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听医师这么说,郑老师反倒更加着急,他往门里张望两眼,问:“那他还能参赛吗?他打进分组循环赛了啊!”
医师想了想,答道:“这可不好说,得看抽签结果,分组循环赛后天开始,运气好的话,他最迟四天后上场,如果用还元膏这种级别的伤药辅助治疗,那四天时间是足够了。但是治疗费用……”
“治疗费用由我承担。”姜慕白解开钱袋,取出一沓淡紫色千元大钞,晃得郑老师目眩神迷。
“医药费不用给我。”医师摆摆手,皱眉道,“刚才那场晋级赛我也看了,这孩子真是不错,不过按他这不要命的打法,恐怕再来几回就会留下暗伤隐疾。能打进循环赛是好事,但别为了名次搞垮身体,不值啊。”
“这?”郑老师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话语权,于是扭头看向姜慕白。
姜慕白思忖片刻,问:“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之后的比赛要不要打,要怎么打,应该由张赤远自己决定,姜慕白了解他的处境,不愿对他的人生选择指手画脚,所以想进去跟他聊聊。
“可以。”医师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我先去开药方,一会儿让人拿清单来,参赛选手购买伤药有折扣。”
“好的,谢谢。”
姜慕白点点头,进门走到张赤远的床位前,问:“疼吗?”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倔小子嘿嘿地笑:“习惯了。”
“嗯,恭喜。”姜慕白冲他抱了下拳,问,“刚才那一拳,哪儿学来的?”
如果赛场看护没有及时挡下张赤远的拳头,吕志豪应该躺在急救室里抢救,甚至可能颈椎断裂,当场身亡。
哪怕是斗战狂魔嬴老爷子,也不可能在张赤远这个年纪独创如此凶悍霸道的拳法。
“这几天我早起锻炼的时候,每天都看到一位老爷爷在公园里练拳,我觉得他的招式很厉害,所以我就……”张赤远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就站在旁边偷学。”
“噢。”姜慕白表面淡然平静,心里啧啧称奇。
那位老爷爷敢在公园里练功,说明他不介意有人模仿学习,或者干脆是不认为别人看一看就能学会。
毕竟武功不只是姿势动作那么简单,还涉及到身体各部位肌肉的调动,体内气力的运用,越是威力强大的拳法招式,内中门道越是复杂,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怎么看得明白?
可张赤远偏偏就看明白了,还学到手了。
有着如此惊人的学习能力,难怪他在生活环境恶劣、学习条件艰苦、自由时间不足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各科成绩名列前茅。
“姜先生,我错了,我不该偷学。”张赤远察言观色,以为姜慕白对他的做法感到不满。
“能学到手是你的本事,再说,那位老先生每天都到公园里练拳,说明他并不在意有人学他一招半式。”
武道圈子里,偷师是大忌,然而姜慕白压根不在乎,出言宽慰张赤远后,他略去医疗费用和一些张赤远不必知道的细节,温声细语将医师的话复述一遍,最后问道:“你怎么想呢,后面的比赛,还打不打?”
“打!”张赤远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给出答复。
姜慕白展颜一笑:“好,那我等着看你下一场比赛。”
“嗯!”张赤远重重点头。
“没事了,休息吧。”姜慕白对他竖起大拇指以表嘉许,跟着回到医治室门前的医师去办理张赤远的住院手续。
办完手续并预缴医疗费后,姜慕白回到观赛区,准备观看晋级仪式,可刚入座,他便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
往下方一看,参赛区内竟坐着三十二名选手。
除去被淘汰的吕志豪和躺在医治室里的张赤远,应该只剩三十一人,怎么会突然多出个人来?
“还有一场,呃,还要再打一场晋级赛。”
见姜慕白神情困惑,先一步回到观赛区的郑老师出声解释。
“刚进参赛区的那个,那是冀州武道协会会长朱守义的长孙,朱子正。”
“什么意思?”姜慕白皱起眉头,“他之前来过吗?”
郑老师苦笑一声,摇头道:“没有,这是朱子正首次参赛,他今年十三岁,已经开了眼窍和耳窍,天之骄子啊,冀州赛区没人是他的对手,恐怕他是不愿欺负同龄人,所以干脆等到海选赛快要结束的时候再来参赛。”
“这符合规则?”姜慕白隐隐感到不安。
“不合规矩,可真要说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主办方有赛制规则的最终解释权。”郑老师大摇其头,“估计是朱家的小少爷临时起意,要么就是他觉得来早了是浪费时间。哎,谁知道这些富家子弟怎么想的呢?只要别跟他对上就行。”
话音刚落,闪动的大屏幕上呈现抽签结果,主持人像打了鸡血一般高声嘶喊。
“朱子正!对阵!姜徽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