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龙部的头人对姚城很好奇,这和他到过的昆州大不一样。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没有衣衫褴褛的奴隶,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头人。
不同部落的族人在田地间忙忙碌碌,站在城墙下视野所及,全是一片片整齐的庄稼。没出嫁的女娃居然敢背着竹篓在河边摘野菜,没看到城墙上站着穿铠甲的异乡人吗?
迎接自己的竟然是盘年五部头人,中间居然还站着个异乡闺女,也不知是哪个头人买来的奴隶。
姚思强称呼者龙部头人为希达图,看得出,两个部落不算和睦,头人间连笑脸都不露。
站城门口谈话不是啥好主意,川流不息的挑担骡马总从身边擦过,一不留神就蹭身泥,侯大宝要求到刺史府去。
一个者龙部战士羞涩的递给侯大宝个柚子,见小侯接住就兴奋的大叫。
“这货不是个疯子吧?路怀,赶紧切开,这几日热的厉害,正好消消火。”
侯大宝刚把柚子递给路怀,送柚子的就发怒了,抓着胖子的肩膀就要决斗,被姚思强拿刀鞘砸了一下。
几个头人先对着者龙部众人就是一顿嘶吼,直到希达图低头苦笑才罢休,这时,送柚子的战士已经快把头垂到裤裆里了。
“这柚子我还回去不成么,要不,给路怀一个人吃。”
被当成女娃已经够丢人的,还他娘接受了一个男人的示爱礼物,哪怕误会解开,侯大宝也吃不下。
者龙部的羞耻心很快被震惊所取代,整座姚城就是个巨大的建筑工地,驮马拉着小板车,不停的往路上倾倒红砖,却又很快被周围的人搬走。红色的砖块在抹上泥浆后开始层层叠高,很快组成一堵堵墙壁。头上裹着芭蕉叶的妇女在往墙上刷石灰,脚下是夯实的河沙地面。浸透桐油的木料被送到墙顶,被加固后将成为房屋的横梁。
希达图在估算完一间屋子的修建时间后,嘴巴半天合不上,路过建好屋子时,还悄悄用力推一下,觉得坚固程度很让人满意。
刺史府前院正在学习的娃娃没兴趣看蛮人,再不背下今日教的东西,姓苏的那小子会用木棍打手心。
希达图羡慕地看着这些娃娃,却发现盘年五部的头人毫不在意......
要地要房还好说,这要未婚闺女算怎么回事,自己又不是人贩子,哪来的女人,侯大宝坚决不同意最后一条。
者龙部提出这要求纯属无奈,部落的石墙挡住了外敌,却也挡住了与别部交流的机会,部落已经两年没嫁入女娃,未婚的壮小伙比比皆是,要不也不会把侯大宝当成女人。
“先搬过来,把房盖好再说,苏都督不是去征伐别的部落吗。说不定等几天就有新部落加入,到时什么都解决了。”侯大宝不想当红娘,决定先划地盘。
苏定方不知会带回来多少人,姚城之前的布局太狭窄,必须扩大规模。
希达图同意搬迁,但要求住在城墙内,否则宁可去投奔爨人。
“姚城东侧再起座新城,直接修到林子边。往后迁入的部落先这么安排。”
侯大宝觉着自己在玩拼图游戏,东一块西一块的乱建,纯属浪费时间。
“缺人才呐!”送走头人后,小侯躺在地上悲叹。
“我爹有消息不,刚才那帮人说啥?”苏庆节走进来看都不看就问。
“你爹正在当响马,我在开慈济院,要不把教书的事放给王账房,过来帮我几天。”
“不去,几个县令属官都被你当牲口使唤,连侯爷爷都整天往地头跑,我还小,经不得你折腾,另请高明去。”
苏庆节不给面子,侯大宝也不在意,他现在急需的是通译,姚城唐人大多是前隋发配来的流民,会的蛮话都是一知半解,要不也不会让姚思强出面翻译。
路怀扶着侯老爷子走进大堂,后边还跟着杨长史为首的几个唐官,一进门就互相吵吵。
“杀不绝的猢狲。”
“军营里的杀才光会站墙头乱喊。”
“算了,弓弩无令不得出营,这是军律,他们也是没法子。”
“可怜刺史为猢狲所伤,我等却束手无策,任由它们糟蹋庄稼不成。”
爷爷被猴子弄伤了?侯大宝一骨碌爬起来,跑侯老爷子身旁查看。
“不碍事,叫猴儿挠了两口子,揪掉缕头发。”老爷子很宽心。
侯大宝跑后院拿来白酒,亲自给爷爷擦拭完毕才放心。
“得想个法子,可不敢叫这群畜生折腾,那甜杆(甘蔗的别称)都快叫它们糟蹋完咧。”侯老爷子摇着头说。
杨长史看到地上摆了几个茶碗,小声询问:“今日来了客人?”
“苏都督平定者龙部,头人过来纳降,还劳烦长史给安顿,估摸着最迟半月部众便会迁至此地。”侯大宝自从听了杨长史的悲剧,对他还是很尊重的。
接二连三的接纳蛮人,大唐官员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他们认为猴子才是首要问题,那关系到姚城的秋收。
“做几把竹弓,蛮人用那东西能猎狼,咱们总不能连猴都猎不到。”窦县令的提议很现实,比下毒好多了。
竹弓而已,小屁孩拿根麻线都能做出来,姚城那么多人还会弄不好?
第二天一早,姚城官员带着庄户集体出动,百十把大小不一的竹弓出城如同打仗,猴子看没毛的同类来势汹汹,居然躲林子里不出来,气得窦县令拿石块乱砸。
“赶紧藏起来,这是咱人多给吓的。”侯老爷子一声令下,众人全跑草丛里蹲着,人头攒动如同集体出恭。
侯大宝怕效果不明显,威胁路怀把带着的半个柚子交出来,掰成小块放地上。
猴王纵横姚城半个月,未逢敌手,见没毛的同类光剩几个站那,顿时招呼自己的猴子猴孙窜出来。
兴许是欺负侯大宝个小,猴群全奔着本家这过来,吃光柚子接着呲牙咧嘴,有记性好的还捡起石子开砸。
“愣着干啥,放箭啊!”侯老爷子大声下令。
细竹削成的箭枝没有太大杀伤性,百十只箭射过去,光见猴子“吱吱”叫着乱窜,连个阵亡的都没有,感觉很失败。
窦县令嫉恶如仇,想拉满弓给猴子个教训,结果就是劣质竹弓直接崩断。
“追!”
侯老爷子看到地上有血迹,带头朝猴群撵去。
群居动物都是跟着大众跑,这人类没啥区别,受伤的两只猴子立刻显现出来,瘸着腿在地上挣扎。
窦县令拿出在军营的气势大叫:“绑了!”
从刺史到民壮,出动一百多人就拿下两猢狲,想想都觉着丢脸。
一行人垂头丧气扛着猴子回城,听到消息的头人已经哭天喊地的赶来。
“放了吧,会触怒神灵的。”姚思强边给猴子包扎边恳求。
“不放,满共就俩,按《唐律》践踏农田该鞭二十。”侯大宝心情不好,准备收拾这俩畜生。
“斩了,毁田十亩就该流放,这都多少了,放崖州都嫌近。”杨长史同样不爽。
姚思强没办法,只能给俩猢狲喂食后自行离去。
这样不成啊,猴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再兴师动众过去根本没效果,得重新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