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空确实是飘进来的,以陈拓现今敏锐的五感六识,都没有听到李玄空来时的脚步声。
陈拓坐正身子,瞅了一眼。
老李今天打扮比较仙,门牙也补上了,没穿道袍,换了一身白色唐装,脚上蹬了一双白布麻鞋,发髻打散,一头飘逸的银发,随意在脑后束了一个马尾。
当真是白衣胜雪,仙气十足,相比之下,卢星魁直接被比到了尘埃里。
只是,老李两边脸颊上,那颜色深浅不一的七八个唇印是什么鬼?忒尼玛伤气质了。
李玄空负手而立,眼神无比霸气地环视包厢众人。
当视线在陈拓身上定住之时,陈拓一边口型提醒,一边做擦脸的动作,“前辈,脸!”
苏雄笑点比较低,没憋住已经喷了。
墨凡还是木讷脸,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嘀咕,“又是修士!”
李玄空漠视陈拓,厚颜无耻地说道:“无知小子懂个屁,老夫这是红尘历练,砥砺道心!”
好吧,您老人家赢了!陈拓冲李玄空翘起大拇指。
李玄空哼了一声,仰首面对卢星魁,愠怒道:“既知老夫之名,还敢在此地放肆,哪个借你的……”
老李话还没说完呢,卢星魁双膝跪地,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磕的地板砰砰作响,行的竟是三礼九叩的道门大礼。
“天师门掌教吕正一真人座下,末学晚辈卢星魁叩见玄武真君!晚辈恭祝真君登仙有期,仙福永享!”
这景象,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冲着个六十岁都不到的中年人叩拜,端的是诡异无比。
陈拓吓了一跳,他知道老李很牛,但万万没想到竟牛到需要卢星魁执晚辈礼,行道门至高礼叩的境界。
“吕正一?”李玄空微微沉吟,诧异道,“唔,那小屁孩子还没挂?还做了天师门掌教?难得难得,既是真人,那至少也是金丹巅峰的修为了……”
“启禀真君,家师于甲子之前,偶得一处域外秘境,现已堪破金丹桎梏,踏入元婴境界。”
卢星魁以头伏地,即使李玄空言语对掌教真人极其不敬,却也始终不敢抬起。
其实也真谈不上不敬,毕竟李玄空一千岁的年纪摆在那里,现如今的道门修士最老的怕也得是李玄空的孙子辈。道门辈分不同于凡间俗世,差一辈,那可都是以百岁为跨度单位的,称呼吕正一几句小屁孩子,真心没毛病。
李玄空鼻孔朝天,又是一声冷哼,“呵呵,区区元婴初境显摆个屁,老夫两百岁已臻元婴巅峰,得真君尊号,老夫说什么了么?”
“真君息怒,晚辈只是据实相告,家师常训诫晚辈,言道,真君资质超绝,万年以下,无人可与真君争锋。”
“嗯,小吕这孩子倒是有几分见识。”李玄空被卢星魁一通马屁拍的身心俱爽,捋着长须满脸自得,“我且问你,老夫四百年前入世游历,偶遇小吕时,小吕不过是一八岁垂髫稚童,那小吕既是一甲子之前才入元婴初境,算起来当是三百四十八岁破境。可即使修为达到金丹巅峰,也不过三百寿元,这小吕是如何又多苟延残喘了四十八年!”
“这……”卢星魁抬袖擦一把额头冷汗,张嘴小吕闭嘴小吕也就罢了,什么叫苟延残喘?堂堂仙门真君,如此倚老卖老,屡屡辱我师尊,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孰不可忍也得忍,只能悄悄抹冷汗。
“不当说?”李玄空面色一沉。
“当说!真君在上,晚辈不敢欺瞒!掌教真人之所以延年益寿,盖因当年真君传授的一缕玄武气,掌教真人从中悟出龟息功法,增了些许寿数。晚辈不自量,代天师门上下一体,叩谢真君传功大恩!”
“原来如此!提携道门后辈乃老夫分内之事,无需道谢!”李玄空更得意了,挥了挥袖子,“跪着作甚,起来说话!”
“晚辈谢过真君!”卢星魁站起来低头垂手,恭敬而立。
陈拓就有点不乐意了。
看着卢星魁在李玄空面前脑袋不敢抬,大气不敢喘的怂样,再想想卢星魁那副前倨后恭的德性,心里就爽的不行。结果吃了卢星魁两记马屁,李玄空就乐呵呵地找不着北了。
这可不行,拓哥还没爽够呢。
于是,陈拓就干咳了两声,示意老李跑题了。
李玄空很给陈拓面子,当即收敛笑意,面无表情的问道:“方才是你仗着修为欺凌陈拓?”
扑通!
卢星魁又跪了。
“真君息怒,还请真君容晚辈解释一二。”
“你讲!”
“数日前,本门接到真君的玄武令,掌教真人画地为牢,自囚于域外秘境,暂时不得脱身,是故遣晚辈来寻真君,掌教真人谕令,我天师门三百门人,皆奉真君为尊,听候真君差遣……”
“讲重点!”陈拓插了一嘴。
卢星魁无奈,当着李玄空的面,又不敢对陈拓假以颜色,实在挨不过,只好避重就轻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李玄空顿时就怒了,“为了区区一株异草,你居然不惜以修为威胁恐吓,小吕眼睛长屁股上了,竟收你为徒?”
“不只是噬魂花,他还威胁我,要我交出什么功法秘技!”陈拓补充说。
对道门修士而言,功法便意味着道统传承,觊觎他人师门传承,乃是道门大忌,一旦事败,偌大道门,再无容身之地。
况且,传承至今,道门日渐式微,修士的日子都比较难熬,大家群策群力,为了想出一个对抗仙绝大阵的有效法子,那是空前团结。
有这样的先决条件存在,卢星魁的行为显得愈发罪不容恕。
卢星魁听陈拓一点没给他留余地,不免瑟瑟发抖,想死的心都有了,趴在地上,痛心疾首的嚎丧,“晚辈道心蒙尘,处事失当,悔不当初,还望真君念在与天师门往日渊源,宽恕晚辈劣行。晚辈定当洗心革面,潜心问道,为我道门复兴,贡献微薄绵力。”
“当真要废了他的根骨修为?”李玄空闭目不答,却暗自用了传音入密的功法询问陈拓。
陈拓赶紧摇摇头,他压根就不明白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判了卢星魁死刑,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卢星魁而已,真没想过要李玄空废了卢星魁给他出气。
李玄空微微颔首,对陈拓的态度甚是欣慰,看来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要废了卢星魁。
“卢小三,若不是陈拓宅心仁厚,不忍苛责,老夫今日定要毁你根骨,废你修为,以示惩戒!”
卢小三?陈拓正美美的品着两万大洋一瓶的顶级龙舌兰,被李玄空一句卢小三逗得一口酒没入喉,差点当场呛死。
想来应该是卢星魁是天师门掌教的三弟子,李玄空为了时刻显摆他的前辈身份,懒的喊名字,索性就临时给卢星魁起了个小三代号。
卢星魁大喜过望,却笑的比哭还难看,只能忍着恶心,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谢过李玄空宽恕大恩。
李玄空叹了一口气,又道:“卢小三呐,你当真以为老夫是以觊觎他人功法之罪惩戒于你?你们这些所谓的道门正统,有心结盟抗衡天道,行的却是自私自利之事。你且告诉老夫,我道门道统传承至今,有几门几派还保有完整的传承?其中缘由,你自明了,无须老夫赘言。”
“老夫自问,从来不是敝帚自珍之人,否则,四百年前,老夫也不会将玄武气的入门心法传授于小吕。唉,人心不古,道门难兴啊!倘若道门中人,人人都有老夫这份海纳百川的博大胸襟,岂会沦落到这般惨淡境地?”
这是鼓励卢小三抢劫么?
陈拓晕菜了,有点搞不懂老李到底是来给自己出头,还是跑过来狂刷存在感的?给前辈歌功颂德,树碑立传,那是后辈该干的事,你老人家可着劲儿,玩命的夸自个,还要不要那张老脸了?
怪不得虞洛对李玄空从来没有个好脸色,脸皮这么厚,真的很难让人心存尊敬啊。
卢星魁这边,伏地受教,同样不清楚李玄空绕来绕去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只好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默不吭声。
李玄空慢悠悠的走到陈拓身边,横了一眼紧挨着陈拓的苏雄,“起开,给老夫让个座!倒酒!没点儿眼力劲儿的混账玩意儿!”
话说,苏雄想修仙想的差不多要走火入魔了,见李玄空跟教训孙子似的训斥先前还牛的不要不要的卢星魁,心里对李玄空崇拜的要死,当即满心欢喜的跳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李玄空身旁,当起了添酒倒水的侍应生。
李玄空晃着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卢小三,抬起头来!老夫且问你,我道门一脉,除去传承,看的最重的又是什么?”
卢星魁不敢抬头,心里有点拿不准,期期艾艾地说道:“自然……自然是长幼尊卑的道门礼法。”
“很好!那你可知陈拓师承何人?陈拓尊师与老夫是何关系?”
“晚辈不知,求真君解惑!”
“陈拓尊师名讳你不知也罢,你只需记住一点,老夫与陈拓尊师平辈论教,你且算算,对陈拓,该当如何称呼!”
卢星魁面如死灰,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