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无忌继续在灾区搜集情报,属下也找到了大堤被扒开的几个口子的位置,刚好都是处在水流最大的地方。向附近附近居住的人打听得知,垮堤当晚他们都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由此可以认定大堤是被炸开的,而那一晚看守河堤的守卫,为什么就没发现有人搞破坏呢?根据事发当天周围人群描述,那一夜大堤上的守卫还都得到了加强,不光有两江水利水务司衙门的人,还有当地的驻防军队一同看护,就这样在两帮人严密包围下,大堤被炸了淹死了数以万计的人。
两江水务水利司衙门,直属朝廷工部管制,不归地方节制。其中便有专门的河务巡防营,负责江北江南的段的灵江大堤日常巡逻维护。他们完全有能力保障大堤的安全,根本不需要当地驻军的插手。所以当晚那支突然到堤上的地方驻军是来干什么的?
而且经过进步的打探得知,除了几个被炸开的堤坝有目击到当地驻军外,其余的堤坝段则找不到这些人的影子。而且根据当地人所言,溃堤之后不曾见大堤上撤下一人,也就是说大堤被炸了无论是两江水利水务司的巡防营士兵,还是当地驻军全都被水冲走了,到底大堤是怎么决的口,没人亲眼见到。
宇文无忌深感这件查下去,只会更加的触目惊心,他本来已经对那些人丧心病狂程度,在心中有所准备了,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愈发的觉得,自己碰上的是一帮没人性的畜生!
还记得他看到那些一车车往外运送的沙石的马车吗?那些马车去向他也查明了,原来这些马车是被派来把还完好的堤坝拆除的,这样就能向朝廷汇报更多被冲毁的堤坝长度,从而索要更多的治河款项,而那些沙石也都被妥善的找地方存放了下来,等到朝廷播下款来当地官府,便会再把那些沙石运回去,充当新采购的材料,重新建筑堤坝,到时候又能贪污一笔。
一场水灾让宇文无忌眼界大开,各种匪夷所思荒诞离奇的事情,在这里轮番上演,为了敛财,达官显贵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在这已然成了炼狱的灾区,各显神通搞得民不聊生。
这样见闻多了,也让他麻木了,现在他所要做的,是尽快恢复自己那令人讨厌的理性,尽快理清这里面的缘由,搞清楚那个远在庙堂,实际已经被拖下水的太子,在这起人祸中所担当的角色。
所以为了搞清楚这一切,他必须找到萤卫,从这个太子身边的人嘴里,套出一点口风,看看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来,是否是真的为救火而来。所以他便命在临源城的特派调查组分组,只要萤卫一道临源城,便给她送信,约她出来见面。
萤卫收到信之后自然不敢怠慢,她处理完汪直人的事情,便赶紧出发了,经过三天的赶路,便到了约定的地方,灾区的一个破庙,一座供奉了观音菩萨的教堂。
萤卫推门进去,宇文无忌正坐在一教堂的神像前,破败四处的漏风的教堂里就他一人在,“来了呢……”他招呼萤卫上前,“咱们好长时间是没见了吧?”
“是啊……”萤卫缓步上前,“你找我来不但是为了叙旧吧?”
宇文无忌点点头说道:“我姓宇文,你现在信了吧?”
萤卫笑道:“我不敢不信!”
“那好,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宇文无忌把一份水文资料给了萤卫,“这是垮堤当晚,灵江上游宇文家一个水位观测站的实时流量汇总,根据上面的数据,那场洪水跟本不足以冲毁江北大堤!”
萤卫没有打开那份资料,而是将它还了回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宇文家是怎么知道,那晚的洪水是冲不垮江北大堤的?那场洪水可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灾!”
宇文无忌收回资料笑道:“您不要这么自欺欺人好不好,我们调查团可是依据事实在说话!”
“什么事实呢?”萤卫问道。
“我有个问题……”宇文无忌直接站了起来。
“什么问题?”
“太子对你们很重要对吗?”
“相当重要,我们不希望他出事儿……”
“那么你呢?”宇文无忌看着萤卫的眼睛认真的问道,“我是在问你,你想不想他出事?”
萤卫很干脆的回道:“我当然不希望他出事!”
“如果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并且还会执迷不悟下去呢?”宇文无忌又问道,“而且你也知道,他会不思悔改,甚至是不屑一切代价,去掩盖他的错误,并可能会导致很严重后果,你还会眼睁睁的看下去吗?”
萤卫愣住了,她握住了双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告诉我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是不是你所希望的,因为我现在很迷茫,像是迷茫的灵魂,不知道何去何从,对正确以及错误无从知晓……”宇文无忌继续说着,“你也很想下定决心对吗?摆脱那个迷茫的自己,明确自己目标……”
“如果你是在说你自己,那么我只能告诉你,请你慎重考虑!”萤卫打断了他的话。
宇文无忌扬起嘴角笑了一声:“我要是在说你呢?”
“那我不会做出任何选择!”萤卫斩钉截铁的说道。
宇文无忌沉默了一下,拍拍屁股站起来缓缓向外走去,“看来你已经做好了打算,那我也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事了,咱们临源城见。”
萤卫默默的目送宇文无忌出了教堂,守在门外的昀桀看宇文无忌出来,便冲进了教堂,拉住萤卫的胳膊问道:“这个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萤卫摇摇头回道:“太子现在很危险啊!”
昀桀听完这话瞪大了眼睛,“他们已经查清了大堤垮塌的真相?”
“是啊!”萤卫叹息道:“他们这是在给太子机会,我们要赶紧劝太子悬崖勒马才是,江北江南推行广种桑棉的国策要缓缓了,不能再为了他那个朝堂上夸下的海口继续下去了。”
太子府书房内,闵符整个人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伍尔特脸上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神情,他默默的看着瘫在椅子上太子,在他脚边掉落了一封信,那是高力奇的遗书。
“……太子殿下,您的知遇之恩,奴才来生再报答了……”发自肺腑的简短遗言,让闵符的眼眶湿润了,他懊恼的失声痛哭起来,伍尔特也在这时跳下椅子,走出了书房将门慢慢关上了。